门把手在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我没有立刻松开。走廊的风从背后吹进来，带着空调低频的嗡鸣，可我的耳朵里还是回荡着刚才那句话：“别忘了，你不是为了赢谁才站上去的。”
我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关毅已经走远了，脚步声消失在拐角。我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转身离开。只是把那只手慢慢收回来，贴在胸口，隔着衣料按住流程表。它还在，边缘已经被体温烘得微暖。
可这暖意撑不了多久。
我转身往训练室走。鞋底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时间——离演出还有不到二十小时。技术问题解决了，团队也稳住了，可我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推开门，训练室空着。镜墙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额前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我脱下外套搭在把杆边，走到中央，闭眼深呼吸，然后开始走位。
没有音乐。
但旋律在我脑子里一帧一帧过。开场三步滑移，转身接抬手，副歌前两拍半蹲蓄力，再随着节拍上升。我一遍遍重复，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膝盖落地时用了八分力，脚踝拧了一下，我没停，继续。
到第三遍的时候，右手抬起的角度偏了半寸。我立刻停下，盯着镜子里的手，重新摆正，再试一次。
还是不对。
我咬住下唇，额头渗出细汗。再来。
第四遍、第五遍……直到手臂发酸，呼吸变得急促。我蹲在地上喘气，手指抠着地板接缝。脑子里突然跳出昨晚的画面——控制箱里那条被绕开的线，监控里那个拿着签条的人影，凌晨四点蹲着排查线路的自己。
我不是怕修不好机器。
我是怕，哪怕所有事都对了，我还是会倒下。
“你不能搞砸。”我低声对自己说，“不能再让任何人失望。”
可这话刚说完，喉咙就发紧。我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抖了一下。
门外有动静。
门被推开一条缝，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我没抬头，但知道是谁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又不会觉得压迫。
“你觉得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他问。
我摇头，声音闷在臂弯里：“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搞砸。”
“所以你就一遍遍重来，想把每个细节都钉死？”
我点头，眼泪终于滚下来一滴，砸在地板上。
“可你忘了，”他说，“唱歌不是完成任务。你是要把它唱出来，不是拼出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眼神很静，不像在评判，也不像在安慰，就像只是陪着我坐在这个角落。
“试试看，”他说，“只唱一段主歌。不用力，也不管节奏准不准，就像你一个人在家，随便哼的那种。”
我愣住。
“就当是唱给我听。”他补充。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张嘴。
第一个音出来时是抖的。第二个稍微稳了些。到了第三句，气息慢慢顺了，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不再想着节拍，也不去抠转音，就让歌词顺着呼吸流出来。
唱到一半，我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哽咽，却没有停下来。
等最后一个音落下，屋里安静了几秒。
“这就对了。”他说。
“可这不是演出该有的状态。”我擦了擦眼角，“明天我要面对的是全场观众，是镜头，是评审……我不能这么软。”
“那你告诉我，”他看着我，“你最早开始唱歌的时候，是为了给谁听？”
我没答。
“不是评委，不是公司，也不是谁的认可。”他声音不高，“是你自己。你在快递站等单的时候唱，在送餐路上哼，在妹妹练舞时躲在门口听。那时候你不知道什么叫完美，可你唱得最真。”
我低头看着地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
“你现在缺的不是准备，”他说，“是允许自己‘不够好’的勇气。只要你还在害怕失误，你就永远会被困在‘必须赢’的圈子里。”
我慢慢点头。
他又说：“我们不是在追求零差错。我们是在完成一场属于你的表达。如果你太用力，反而会丢掉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进我心里最紧的地方。
我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眼睛有点肿，脸色也不好看，可眼神比刚才亮了一些。
“我想再走一遍。”我说。
他没拦我，只是退到角落，靠墙站着。
这一次，我没有从头开始。我直接走到副歌上面的位置，闭眼，听脑海中的前奏。音乐响起的瞬间，我抬手，脚步跟上，动作不再僵硬，而是顺着节奏自然推进。
平台升起的那一刻，我张开双臂，没用力，也没刻意控制表情。就是那样，迎着想象中的光，把声音送出去。
落地后，我站着没动。
镜子里的我，嘴角有一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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