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下了场雨,窗外的路灯还亮着。我醒来时,阿辞已经坐在客厅的小凳上,背对着我,衬衫领口露出一截后颈。
他没睡。
我起身去厨房烧水,顺手把洗衣机旁的小柜子拉开一条缝,那条灰色围巾还在里面,毛线角耷拉着。我没动它。
“你要送单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嗯。”我把保温箱拿出来检查,装好三份早餐,“今天第一单是霖氏大厦。”
话音刚落,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一声响。他走到玄关,伸手从挂钩上摘下我的电动车钥匙。
“你干什么?”我愣住。
“我替你送。”他说。
“不行,这是我的工作。”
“就这一次。”他攥紧钥匙,指节发白,“我想去那个地方。”
我看他侧脸,眉头皱得很深,像是在忍什么。昨天他还说不想再欠任何人,现在却执意要替我去送外卖。
这不像他。
可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咬了下嘴唇:“那你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
他摇头:“你留下。我自己去。”
“别闹了,钥匙给我。”我伸手去拿。
他往后退一步,避开我:“苏晚,这次我必须去。”
语气很重,像下了某种决心。我怔了一下,没再抢。
他穿上我的备用雨衣,拉上帽子,转身推门出去。我抓起另一件外套追下楼。
外面空气湿冷,路面还有积水。他骑上车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但还是拧动了把手。我跑过去一把抓住车后座。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我说,“要么我坐后面,要么你现在就把钥匙还我。”
他低头喘了口气,终于松手。
我跨上车,抱住他的腰。他没说话,车子缓缓启动。
路上风很大,吹得雨衣啪啪作响。他骑得很慢,经过几个路口都没提速。我能感觉到他的背僵着,呼吸也不稳。
快到霖氏大厦时,他突然停在路边。
“怎么了?”
他盯着前方的大楼,没回答。玻璃幕墙在晨光里反着冷光,旋转门上方挂着“霖氏集团”的金属招牌。
他咽了下口水,重新启动车子,直奔门口。
保安抬手拦住我们:“外卖不能进,放门口架子上就行。”
“我要亲自送。”阿辞的声音变了,低而紧。
“公司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保安态度坚决,“顾总特别交代过。”
“顾总?”我听见阿辞喉咙里滚出一个短促的音。
他猛地抬头,看向大厅中央。那里吊着一盏水晶灯,层层叠叠的玻璃片垂下来,在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光。
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阿辞?”我扶住他胳膊。
他没反应,双眼死死盯着那盏灯,额头渗出汗珠。下一秒,他抱住头蹲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进脑子里。
“疼……”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为什么……又亮着……”
我慌了,跪在地上抱住他肩膀:“你怎么了?哪里疼?”
“灯……清空就好……他们说……清空就好……”他断断续续地念着,整个人开始发抖。
我一边拍他背一边往大厦里看。水晶灯还在转,折射出无数光点,像碎玻璃扎进眼里。
这时,我扶他后颈的手顿住了。
指尖碰到一块硬东西。
我掀开一点衣领,摸到皮肤下有个凸起,方形,边缘整齐,像是嵌进了肉里。它贴着他脊椎往上一点的位置,和昨天他靠窗站着时我看到的伤疤位置一致。
不是普通的疤。
是别的东西。
我手指僵在那里。
阿辞突然抽了一口气,整个人软下来,靠在我身上。我赶紧搂住他,怕他倒下。
“保安!”我喊,“叫救护车!”
“用不着。”他撑着膝盖慢慢抬头,脸色惨白,“我没事了。”
“你刚才都快晕过去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扶着墙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又被我扶住。
“你知道吗?你嘴里说着‘清空’,你还记得这个词?”
他闭了会儿眼:“我不知道……就是听到那句话……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千百遍。”
我看他站都站不稳,心口发紧。
“我们回去。”我说。
他没反对。
我扶他走到车边,让他坐后座。他靠着我,一路上一句话没说。
回到楼下,我把车停好,搀着他上楼梯。他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在耗力气。
七楼走廊很安静。
我掏出钥匙开门,刚拧动锁芯,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腕。
“等等。”
“怎么了?”
他盯着门板,呼吸变重:“我来之前……是不是也这样站在这里?”
“什么?”
“这个门……这个把手……我好像……试过很多次。”
我心跳漏了一拍。
“你说什么?”
“不是记忆。”他摇头,“是感觉。就像手知道该往哪放,脚知道该往哪迈……可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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