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俨死死攥着望远镜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虎目之中,亦有点点晶莹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依旧保持着主帅的沉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传令!各门守军不可松懈!严防敌军使诈!救治伤员,清点物资!等待陛下主力大军到来!”
李安站在他身旁,一向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点了点头,补充道:“神策军抓紧时间休整,补充弹药。真正的决战,恐怕还在后面。”
就连因为劳累过度而被亲兵强行按在墙垛后休息的秦琼,在听到震天的欢呼和看到那面“尉迟”大旗时,也忍不住挣扎着站起身,望向南方,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复杂的笑容。
这支援军的到来,不仅意味着朔方之围有望解除,更意味着他和他麾下那些残存的唐军弟兄,或许也能看到生的希望。
而混在人群中、负责督促后勤的陆季览,在确认援军真的到来后,更是激动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满是狂喜的神情,对着周围同样目瞪口呆的原西梁降官和士绅们,声音尖利地叫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是陛下!陛下的天兵到了!我就说!我就说陛下绝不会抛弃我等!朔方守住了!我等……我等皆是功臣啊!快!快随我去准备犒军事宜!一定要让尉迟将军和即将到来的陛下,看到我等的一片忠心!”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戴罪立功、在新朝飞黄腾达的光明前程,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现在竟如满血复活般的生龙活虎。
那动作,那步伐,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倍。
城外,尉迟恭率领的一万前锋精锐骑兵,如同旋风般冲到距离联军大营约两里之外的地方,缓缓勒住了战马。
尉迟恭一身玄甲,如同铁塔般端坐于乌骓马之上,虬髯戟张,环眼圆瞪,如同庙里的怒目金刚。
他望着远处联军那严阵以待的营寨,以及寨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蓄势待发的骑兵,没有贸然下令冲击。
“哼!处罗这老狗,倒是学乖了,知道龟缩不出!”
尉迟恭声如洪钟,带着一丝不屑,却也透着一丝谨慎。
自己这一万骑兵虽是精锐,但若强行冲击有所准备的敌寨,必然损失惨重。
“传令!各营以旅为单位,沿敌寨外围游弋,保持距离,用弓箭骚扰,吸引敌军注意力!派人靠近朔方城,与裴将军取得联系,告知他们陛下亲率的主力大军随后便到!咱们就在这里,像一根钉子,钉死处罗的后路!看他能躲到几时!”
“得令!”
一万隋军铁骑立刻如同灵活的游鱼,分成数股,围绕着联军的营盘开始高速机动,不时用弓箭进行远程骚扰,虽不致命,却极大地牵制了联军的注意力,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妄动。
处罗可汗站在营中了望台上,冷冷地看着城外如同狼群般巡弋的隋军骑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等待,等待斥候带回关于隋军主力的确切消息。
时间,在双方这种紧张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朔方城头,守军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拼命地休整、救治、补充。每个人都翘首以盼,望向南方,期盼着那面象征着大隋皇帝亲临的玄黑色九爪金龙纛的出现。
午后,申时初刻。
就在夕阳开始西斜,将天地万物染上一层金黄之际——
联军派出的斥候,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疯狂地从南方奔回,甚至来不及勒住战马,便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连滚爬爬地冲到中军了望台下,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
“报——!可汗!大……大事不好!南方……南方发现隋军主力!铺天盖地向着我方营寨而来!打头的是‘李’、‘程’等旗号,中军……中军是玄色金龙旗!是……是隋帝杨勇的御驾!距离此地已不足二十里!”
这个消息,如同最终落下的审判之锤,重重地砸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头!
了望台上,处罗可汗俟利弗设猛地睁开了他一直微阖的双眼,那眼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爆射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仇恨、兴奋与决绝的光芒!
“哈哈哈!来得好!来得正好!”
处罗可汗仰天发出一阵夜枭般刺耳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积郁已久的愤懑与一种终于等到对手的释然。
他猛地拔出金刀,刀锋直指南方那已然隐约可见的、更加庞大恢弘的烟尘,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杨勇!你终于来了!本汗等你多时了!偷袭王庭之仇,掳我阏氏之恨,今日,就在这朔方城下,一并清算!儿郎们!让这些只会躲在城墙后面和耍弄妖器的汉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草原勇士!什么才是真正的野战无敌!”
“呜嗬——!呜嗬——!”
营寨中的已经休整了一段时间,完成集结近十二万突厥精锐骑兵,以及近三万西梁残兵,在处罗可汗这充满煽动性的咆哮声中,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发出了野性的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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