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离仔细回忆了一下，却依然没办法确定。
当时轰在她身上的攻击太多了，眼前五颜六色的，她又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视线都是模糊的，唯独赵月那双冷漠失望的眼眸，最是清晰。
“跟我来。”沈阔缓缓开口，目光才从她带血的衣衫上移开。
并未察觉的沈青离只觉得有点冷，看来她这体魄还是大不如前了，她以前可是不怕冷的。
心下正唏嘘着，抬眸却发现，沈阔居然带着她进主殿？
“我住里面？”沈青离提醒问道。
沈阔脚步微滞，跟上来的沈烬就脱口而出道，“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废话吗？
沈青离垂下眼帘。
意识到什么的沈烬又问，“你在圣女峰不住主殿？”
沈青离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茶茶没进圣女峰之前，她还能说，赵月喜欢独处。
她以前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可苏茶茶拜入圣女峰后，一直住在圣女殿内，赵月的身边。
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自我消化了好久，才把自己哄好地想着：“母亲只是觉得我聪明，不用亲自教。小师妹毕竟年纪小，悟性也差一点。”
事实上，赵月从来没把她当女儿。
赵月表现得其实很明显，可她却还眼巴巴的，一直往赵月跟前凑。
拼了命的修炼，拼了命的耀眼……
只是想得到赵月的夸奖，只是想让赵月多看她一眼。
真可笑。
以后，她只为自己修炼，也只为自己闪耀！
而察觉到她情绪波动的沈阔却道了歉，“对不起。”
他显然是觉得，赵月是因为他，才迁怒于沈青离。
但沈青离很清楚，这只是其中很小部分的原因，“和你无关，她只是更爱她的圣女光环。”
一切能让光环更闪耀的事，赵月都会做。
包括亲手净化堕魔的亲生女儿！
包括眼睁睁看着她被白仁山等人打得魂飞魄散。
若不是手刃骨血，天地不容，赵月一定会亲手打杀了她。
“其实你不用帮我挡的，她不会杀我，她要成就大爱无疆的众生道，不能手刃骨血。”沈青离轻描淡写地陈述道，“所以，有没有你，她对我都是一样的。”
沈阔隐在广袖下的手，瞬间攥得青筋毕露！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呆在她那里！”沈烬不理解！
沈青离却轻笑了一声，“以前的我，不知道啊。”
毕竟，世上哪有不爱女儿的母亲？
如果不是被活生生拔骨，还死了一次！
她怎么会死心？
“她真的，活拔了你的凤骨？”沈阔喑哑问道。
“你没看到？刚才在圣女峰那个哭哭啼啼的脏东西身上，就有她的凤骨！”沈烬怒气冲冲地说完，又猛地看向沈青离，锐目阴鸷，“你不是自愿献出凤骨！？”
“怎么可能自愿？”沈青离一脸嘲讽，“那可是我涅盘了九次，九次九死一生才炼成的凤骨。”
没有人知道，为了修成凤骨，她付出了多少血和泪！
不过，沈烬会这么问，她倒是也不意外。
对外肯定要说她是自愿的，否则怎么能体现碧玉宗上下和气、通宗友爱呢？
冰雪峰常年独立于其他峰，也跟外宗没什么分别了，听到的自然也只会是她自愿献出凤骨这套说辞。
沈阔清亮的双眸，顿时红了，“怎么不来找我？”
如果不是他得到了消息，匆匆赶去，是不是哪怕被投入无尽深渊，也不会来找他？
心疼得窒息的沈阔下意识伸出手，想查看沈青离的伤势，却被沈青离也下意识避开了。
两人的手同时僵住，沈阔缓缓呼了口气，“抱歉，唐突了。”
沈青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继续沉默。
“不管你信不信。”沈阔沉声说道，“我从未想过舍弃你。”
沈青离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认真，但她心里却没有欢喜，也没有太多的波澜。
“对不起。”沈阔再次道歉，“当初不该就那么走了。”
不管他有多少的理由，这一刻，他明白，他错了，错得离谱。
“都过去了。”沈青离轻声说道。
沈阔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轻松，反而心更沉、更痛了！
女儿才十六岁！
怎么可能这么释然？
但她的眼神又是真的不恨、不怨他这个父亲。
这只能是因为她在她的母亲那里，受尽了苦楚，对他、甚至对任何人，都已经没有任何期盼。
也是。
毕竟她的生母，孕育她，诞下她的人，都亲手拔掉了她一身的骨头。
活生生的拔骨啊！
二百零六块骨头，不是一块两块……
赵月怎么下得了手！
哪怕是对陌生人，这种狠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沈阔眼眶都湿润了。
在得到沈青离亲口确认前，他其实是不信的，哪怕小白亲口跟他说了，他也不敢置信。
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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