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更悲切了,“我不赌不嫖,也不惹事,就是运气差,干活没门路。你就当帮帮这个苦命的弟弟吧!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啊!”
他边说边打,语气却稳得很,节奏也掌握得恰到好处。
每一巴掌的力度、间隔、表情变化都像是事先排练过无数遍。
他不是真急了,也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而是熟练地在演一场戏,一场以亲情为刀、以羞辱为盾的苦情大戏。
冯湘湘抿了抿嘴,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随即又浮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心说:这演技,绝了。
这不是普通的撒泼打滚,而是高段位的心理博弈。
又卖惨又施压,情绪层层递进,节奏张弛有度,简直比电视剧里的演员还敬业。
这哪是求人,分明是用道德绑架来逼宫。
“别打了!”
王娟冷着脸,终于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已经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了。
她见多了这种场面,从年轻时看到现在,看腻了,也看穿了。
她眼里没有半点心软,只觉得烦,觉得累,觉得羞耻。
陆恩成抬手扶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指节在太阳穴上轻轻揉了两下。
作为女婿,他其实可以不管这些家务事,但他知道,王娟心里难受。
他心疼她被这样的弟弟一次次地拖累,更厌恶这种毫无尊严的纠缠。
眼看姐姐姐夫都不松口,王强立马换招,开始磕头。
他双膝一弯,整个人“砰”地砸在地上,额头与水泥地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
他一下一下地磕,动作整齐划一,像机器人一样精准,连间隔都不差分毫。
“咚!咚!咚!”
一开始是脸肿,现在额头也红了,甚至隐隐泛起一道血痕。
可他还是一下一下地磕,动作机械得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仿佛不把额头磕破、不把人逼到崩溃,他就不罢休。
“姐啊!亲姐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颤抖,“你拉弟弟一把吧!我没本事,我也知道我没脸面,可我是你亲弟弟啊!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你忍心看我一家三口睡桥洞、喝西北风吗?你要不管我,我就带着娃跪在这儿,跪到死!”
整个院子乱成一团。
有人小声议论,有人皱眉摇头,还有小孩吓得直往大人身后躲。
风吹动院角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场荒唐的闹剧唏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又压抑的气氛,像是暴风雨前的沉默。
屋里的冯湘湘,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嘴角越咧越大,几乎不受控制。
她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发抖。
她实在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幕太滑稽了。
一个成年男人,在寒冬腊月里跪地磕头,嘴里喊着“亲姐啊”,脸上却不见一丝真诚的悔意,反倒像在完成一场既定的仪式。
这已经不是乞讨,而是一场行为艺术,还带点黑色幽默。
陆诗无意间看到她那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顿时皱眉:“冯湘湘!”
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明显的责备和震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这是你家吗?
这是你亲人吗?
眼前是她在乎的家人正被人逼到角落,你却在这里觉得好笑?
冯湘湘赶紧用拳头狠狠捂住嘴,生怕一个没忍住就“噗”地笑出来。
可她的眼睛还是弯成了月牙,眼角微微泛着笑意,藏不住,也压不下去。
她努力板着脸,但那股笑意像泉水一样从眼里汩汩往外冒。
“妈妈,那个爷爷怎么一直在撞头啊?”
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紧张。
是陆诗的女儿,蹲在门槛边,歪着头,小手扶着门框,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发问。
“他不疼吗?”
“他好像我们家那个一推就晃的不倒翁。”
陆珠和陆清风也听见了动静,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脚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
他们一溜小跑到院门口,踮起脚尖,双手扒着门缝,用力往外瞧。
小脸紧紧贴在门框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是好奇与惊疑。
风吹动了他们额前细软的头发,却丝毫没能让他们分心,只一心盯着院子里正在上演的闹剧。
连原本绷着脸、神情冷肃的陆诗,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嘴角微微扬起,眉眼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那笑意虽淡,却像寒冬里透进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些冯压抑的气氛。
不倒翁?
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像的。
王强那副东倒西歪、摇摇晃晃的样子,配上他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活脱脱就像小时候摆在柜子上的红脸彩衣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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