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心动魄的撞上事件,以损失几艘运货船和九名女子失去生命而告终。
令云中锦大为惊诧的是,无论是漕帮还是秘宗,都没有任何表示,双方静静地看着侯一春随同石船沉入海中,随后便散了,连看热闹的都没有,就好似无事发生。
粉黛楼的老鸨领着大茶壶匆匆赶来,却不忙着打捞水中的女尸,而是蹲在岸边面对大海烧几柱香和几沓纸钱了事。
“海边人的规矩,海里死的海里葬,妈妈给你们烧几柱香和纸钱送你们上路,也算是妈妈我的一点心意了,姑娘们可得一路走好莫回头,千万别惦记妈妈啊。天灵灵地灵灵……”
老鸨并不象是祭奠自家姑娘的样子,倒象是避瘟神似地,也不等香烛燃尽,便着急要走。
“且慢。”
云中锦拦住了老鸨的去路。
“请问这位妈妈,这九位姑娘都是你一家的吗?”
“回大人,都是我家的。”老鸨随口应声道,语气中还带了点自豪。
云中锦立即将脸一沉,“你若在此处不老实说,本官便只好请你到衙门大堂上去说了。”
秘宗的花船号称送姑娘入京祝寿,既是祝寿,当然不可能选的歪瓜裂枣,自然是要选上等的姑娘,一家青楼能选出一、二位上好的姑娘已是难得,而九位姑娘同属一家,则令人不可置信。
还是大茶壶机灵,随即上前来说道,“回大人,妈妈话未说全。”
“因入京祝寿乃是大事,自然是要提早准备的,选好的姑娘召集在粉黛楼里一同习练,至今已有半年,因而可以算是我们一家的,也不全算是。”
“对对对。”老鸨紧接着道,“这半年来,老身花了大把的银子在姑娘们身上,请的那都是有名的教习来教的,费了老大的劲,教好司令部吹拉弹唱诗词舞技样样都练到拔尖儿了,这才选了黄道吉日送往京城去祝寿。”
“可惜这天不遂人愿,老身还指望她们祝完寿拿着银子回来孝敬老身呢,这不,银子全撒海里去了哟。你说,这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老鸨干嚎了几声,拿着绢帕抹起了一滴泪全无的眼睛,又于那绢帕的一角偷瞄着云中锦的脸。
云中锦寻思,大茶壶和老鸨的话虽然牵强,但也说得过去,让人无法反驳。
因而又问道,“送九位姑娘进京,给哪位官人祝寿?”
老鸨立即头摇得似拨流鼓似地说道,“不知、不知。主人把姑娘送来粉黛楼,老身只需好生管教她们,教好了送她们上路,别的一概不知。”
“一次送来九名,还是陆续送来?”
“一次还是陆续……”老鸨明显很紧张,竟答不上话来。
云中锦很清楚,这粉黛楼是秘宗的产业,和先前漕帮的绢花楼一样,老鸨都只是挂个名而已,真正管家的是大茶壶。
于是径直朝大茶壶道,“你说。”
“好的姑娘不好找,可遇不可求,主人家但凡找着了,便陆续送来,教与妈妈管教。”
大茶壶很显然训练有素,回答得不慌不忙,并且甚是大胆地朝云中锦说道,“大人若无其他话要问,小的要搀扶妈妈回去了。这朝夕相处大半年的姑娘们没了,妈妈伤心过度,小的恐她撑持不住。”
老鸨跟着又开始干嚎。
而此时漕帮的秦寿在打点船队,他又给自己安排了一艘座船,正在嚷嚷着准备重新出发,她只得挥了挥手让老鸨他们离开。
“秦寿,等一等开船。”
云中锦唤了一声,正欲提气往秦寿的座船跃去,却被陈克己按住了。
“阿锦,你身上有伤未愈,适才又泡了海水,全身都湿透了,这海风一吹很容易病倒,还是先回衙去换身干净衣裳,再吃点东西吧?都说民以食为天,可你从昨日到现在,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可是,这漕帮的运货船甚是蹊跷,从海里打捞起来的那些货物,看起来并不象是鱼货,我觉得,更象是盐。”云中锦道。
“阿锦,这些船号称是漕帮的,实际并不全是,有一些是城里其他商号的船,比如永继,永昌等等,漕帮借着他们的船充门面显威风,而他们又附着漕帮一起出海可以壮胆。就是两下里相互利用罢了。”
“昨夜我看着他们装货,漕帮的船上的确是鱼货,其他永继永昌各有一两艘船是装的盐不假,我查看过,他们都有盐引,并非私盐。”
陈克己说着,又笑道,“阿锦你知道,运盐需有户部签发的盐引方可一路通行,否则不仅以私盐查扣,所有涉事者还要按律论罪。你说,哪有人这般大张旗鼓运私盐的,不要命啦?”
“永继永昌这些商号都有盐引,漕帮却没有?你信吗?”云中锦问道。
陈克己摸着后脑勺,说道,“苏绣的志向应该不在于盐,你瞧城里那些酒楼青楼赌场,就够她忙的了。”
“盐是大项,运一次盐的赚头可不比酒楼青楼赌场少。适才侯一春闹了那一出,秘宗的花船沉了不敢出头,漕帮的货没了亦不敢出头,都不对劲。这俩誓不两立手冤家对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默契了?不行,我必须上船上去亲眼查看过方可放心。即便有盐引,也须得让他拿出来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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