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鸣依旧俯视着他,目光平静得像在审视一件证物:“你们行事,确实够谨慎。”
“三次交手——兴宁郡主返京的船上、花春堂内、还有你亲自带队,截杀沈姑娘与许大人那次。”
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张图卷,在钟诚眼前徐徐展开:“第一次,你不在船上。因为那时,你正带着另一批人,去杀曹如意灭口。船上的刺杀,既为杀郡主,也为搅浑水。”
“第二次,在花春堂,你们灭口了那名负伤的暗卫。”
“第三次,你亲自带队截杀,且当着她们二人的面,亲手砍杀了一个中了三彩迷魂散的同伙。”
他目光钉在钟诚脸上:“这手‘弃卒保帅’玩得漂亮。成功让我们以为,他们不过是一群给钱卖命、随时可弃的江湖死士。”
钟诚下颚线绷得死紧,无意识攥紧地上的稻草。
傅鸣松开手,任由那张图卷轻飘飘落在钟诚手边,“这些暗卫,大部分确实是可弃的死士。但唯独这十人——”
他再次俯身,用两根手指,将另一张染血的图卷,像递送讣告一样,稳稳推入钟诚低垂的视线中心,“不一样。”
他指尖,重重碾过图卷上那道刺目的朱红断头线,如同碾过死者的咽喉。
“他们不是死士。是你们从温家村带出来的旧人,一起长大的兄弟,背靠背杀出血路的袍泽。你们把他们编进暗卫,一为监军,替你们盯着那些拿钱卖命的亡命徒,随时斩断线索;二为剔骨刀,专替你们料理朝堂上那些不便明面动手的‘麻烦’。”
傅鸣醇厚的嗓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清晰落下:“这十个人,才是温恕藏在最深处、真正的底牌。也是你与他,真正的同乡,与同谋。”
他冷笑道:“可惜,这些底牌,如今都成了废牌。他们的头颅在城墙上挂了多日,你出不去没看见,不过如今,你也‘看’到了。”
钟诚好不容易挣扎出的巨恸被再次拖入深渊,他喉中发出撕咬般的怒吼:“是你们——!”
“不是我们。”陆青的声音陡然切入,“是你的温阁老,养的好儿子——温谨,亲自带的路。”
“...什么?”钟诚愣住了,脸上的愤怒凝固成空白的茫然,“温谨...他...怎会?”
陆青笑得冷然挑衅,话锋陡然一转:“你方才看过所有画像了。那个叫‘十三’的,并不在其中。你,就不好奇他去了哪里?”
钟诚被这突兀的问题钉住,下意识地喃喃:“十三...他在哪?”
“那九人,是在围捕中被格杀。”陆青字字指引着,“唯独‘十三’,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转移前夜,被温谨用手弩,近距离射杀。”
钟诚瞳孔骤缩:“他!为何?!”
傅鸣目光扫过牢房外的黑暗,点明关键:“杀‘十三’的那把手弩,与他在蕉园试图射杀你时所用的,是同一把。”
这话如一道劈开迷雾的光,将所有散乱零碎的画面,瞬间灼刻成清晰的轨迹:
——温谨用宝儿做饵,骗他亲自暴露了暗卫的藏身地,还偷走了他的清风令。
——蕉园宴上,温谨当面举弩,谎称是老爷要将他灭口。
——温谨用同一把弩,杀了唯一能接替他位置的十三。
——温谨,是第一次,被老爷带在身边赴宴。
原来如此,温谨,要除掉老爷身边所有得力之人!好让他自己,成为那把唯一的刀!
“这个蠢货!废物!!!”积压已久的怨愤、被背叛的痛楚、对温恕的担忧,钟诚不管不顾地嘶吼,震得铁链哗啦作响。
“我不在了,十三自然会去寻老爷!定是这嫉贤妒能的蠢货,怕十三更得用,才暗下杀手!他坏了老爷的大事!他该死!!!”
“大...牛...”一声沙哑、干涩,如同生锈铁片在粗糙石头上刮擦的声音,从牢房外的黑暗中幽幽传来。
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地从阴影中挪出。
烛火如豆,看不清右边脸,而左边脸却依稀可辨。
他停在铁栏外,死死盯住面色惨白的钟诚,声音陡然尖利:“十三,我的儿子十三!被阿末的儿子...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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