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脊背,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与温度:“因我时刻留心着,你的每一分神色,于我都是最紧要的讯息。”
他俯身,以额相抵,声音低沉柔和:“傻姑娘,现在可轻松些了?还有什么要告诉我?无论何事,我都在此听着。”
沈寒眼底微微发热,鼻腔泛起酸涩。
气息在喉间滞涩了片刻,化作她稳稳的声线,将最后一块拼图缓缓嵌入:“正月里...我意外撞破了他们的私情。不久后,便在‘病中’,不知不觉饮下了那碗‘紫雪散’。”
她顿了顿,继续道:“齐嬷嬷也曾提及,她将紫雪散交给温恕后不久,严阁老便‘病逝’了。今日苏嬷嬷所言,当时阁老正染风寒,体虚高热...此毒阴损,症状与风寒高热无异,入体无痕。也难怪,当年无人疑心。”
许正静静听完,揽着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眸色如寒潭凝冰,“温恕擅于伪装孤直清高,将自己活成了世人眼中一块‘无瑕的白玉’。”
“于朝堂,他是严阁老最知恩图报的半子;于私德,他是对亡妻忠贞不渝、从不续弦的未亡人。多年来莫说是弑师这等十恶之罪,便是风月丑闻,在世人看来,也绝无可能加诸其身。这名声,是他除却帝王宠信外,一道坚不可摧的铠甲。”
沈寒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蜷了蜷:“那幅绢画,陆青与傅世子已经从温府拿回来了。只是...要将‘侯夫人与人私通’一事掀开,我们仍在思索最妥当的法子...”
许正了然,“我明白。此事最难之处,在陆世子该如何自处。你们顾念手足亲情,是人之常情。于严阁老父女而言,让温恕伏诛,便是公道,足矣告慰在天之灵。”
他伸手,指腹轻缓地抚过沈寒的面颊,声音低沉笃定:
“所以,不必内疚,我的傻姑娘。于公,此事若无铁证,反易被他利用,污你们构陷;于私,你与陆姑娘想护着陆世子,这份心意,何错之有?”
“我们的剑锋,只需对准温恕的咽喉。至于他衣袍上沾了多少泥,并非决胜的关键。你无需为此挂怀,更不必自责。”
沈寒抬眸望他,眼里水光莹然发亮,含笑轻轻点头。
他总能懂她,甚至在她理清头绪之前,便已为她拨云见日,照亮前路。
许正的思绪,却在此处悄然拐了一个弯。
“沈寒,”他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像刚吃了颗微酸的山楂,“你方才说...那幅画,是傅鸣与陆姑娘一同去拿回的?”
“是。”沈寒下意识点头,还未察觉他语气里那点微妙的涟漪。
许正的心,被那个轻轻的“是”字,轻轻拧了一下。
——原来,傅鸣竟知道得比他更早。
这个认知,如同细密的软刺,在他向来缜密从容的心湖里,无声地扎了一下。
一丝微酸的涩意,悄然泛起。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明察秋毫,竟在她最深的心事面前,如此鲁钝。
“傅鸣他...”许正的声音更酸更涩,那枚山楂就含在舌尖,“是什么时候,知道陆姑娘的秘密?”
沈寒未察觉他话里那点迂回的涩意,只当是寻常追问:“傅世子起初也只是猜测。他察觉出我与陆青之间有些说不清的默契与古怪。后来那次吃涮锅子,陆青多饮了几杯,一个没留神,便说漏了嘴。”
许正胸口那点滞涩的气,被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
傅鸣能看透陆青的“不对劲”,早早参与其中;而他,却只看见了沈寒心事沉沉的影子,还傻傻以为,她要藏起来的心事亦是他的守护之责,却未曾深想那影子之下,藏着一个怎样翻天覆地、需要她独自吞咽的世界。
平生那份近乎骄傲的自信,此刻为她,心甘情愿地尝到了一丝笨拙的、迟来的回甘。
他曾为抢先送出香囊而暗自得意,此刻想来,那点沾沾自喜,活像一只守着颗玻璃珠子就以为赢了全世界的傻鸟。
母亲总笑他书读多了容易犯傻,看来,还是一点没说错。
“沈寒。”
许正再次唤她,声音沉缓,眼底那片温润的深海下,翻涌着别扭的、近乎稚嫩的固执。
“嗯?”
“往后,”许正一字一顿,带着某种孩子气般的郑重宣告,“若你要有这般夜探之事,无论寻物还是查证——我陪你同去。”
沈寒先是一愣,从他过分郑重的神态和那抹近乎较真的专注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片刻寂静后,她终于没能忍住,低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意从眼底漾开,染亮了整张脸庞。
她伸手用力握紧他的双手,抬眼望进他期待的眸子,一本正经地、循循善诱般笑道:
“那么,许大人...便先从学翻墙开始吧...”
? ?许大人回去苦练翻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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