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含笑,不着痕迹地扫过长子瞬间僵直的脊背,续道:“事出突然,尚未来得及告知鸣儿。若有唐突之处,还望陆姑娘勿怪。”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全了国公府礼数,表足了对陆青的重视,又顺带给自家那头“小狼”铺好了台阶。
说得漂亮吧!
常夫人眼波微转,执起茶盏,借氤氲热气掩去唇角一抹压不下的笑。这番连消带打、面面俱到的说辞,既全了礼数,又全了那傻小子的颜面。饶是她自己想来,也觉漂亮。
实则,是她对这位传闻中的陆姑娘太好奇了,这才不顾儿子的再三婉拒,执意留了下来。
上回听国公爷提及儿子有了钟意的姑娘,还是十分钟意,一门心思要娶她过门,还跟她说自己已经见过那位陆姑娘,是个极有趣、也极可爱的姑娘...
寥寥数语,已勾得她兴致盎然。
她是将信将疑的,自家儿子什么心性,她能不清楚么?那是等闲闺秀入不得眼,天家贵女也敢辞谢的主儿。得是何等出奇的姑娘,才能让她这匹眼高于顶的孤狼,心甘情愿低下头来?
此刻,常夫人面上端着无懈可击的柔雅笑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将人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位陆姑娘,穿着是家常的随意,并未盛装:一袭天青色竖领斜襟绉纱袄,领口一枚白玉雕花莲苞扣,月白丝线绣着清雅的缠枝莲纹。头上只一支银点翠镶白玉的小花簪,通身素净。
虽说素净,却反将她如玉的肤色、灵动的眉眼衬得愈发清亮通透,那灵气直要沁到人心里去。这天青本是冷色,穿在她身上,却奇异地调和了那份俏丽中自带的鲜活,氤氲出一种既清且贵、独一无二的气韵来。
美到极致,反璞归真。
这般素雅澄澈的韵味,担得起一句:清极艳极。这等境界,恰恰是无数华服珍宝堆砌不出的。
常夫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底已是一片了然。这等样貌气度,确非寻常闺秀可比。
这小子,眼光倒是刁得很。
不愧是她儿子,眼光,当真是不错。
见长子目光悄然望来,常夫人眼波微动,递去一瞥了然于胸的赞许。
傅鸣接到那目光中的深意,眸色倏然一亮,那点压不住的笑意,自眼底漫开,浸上了微扬的唇角。
陆青未曾瞧见那对母子间的眉眼官司,只依礼微微垂首,声线清悦:“常夫人客气了,是晚辈叨扰。舍弟蒙世子教导,理当登门拜谢才是。”
她自是听出常夫人在替傅鸣周全...
她一贯秉持既来之,则安之。
人一放松,那点独属于陆青的灵动心性便又冒了头,罢了,今日便不与傅鸣计较。
她向来很大度,都是秋后算账。
不过,这位国公夫人,当真是个美人。
常夫人年岁虽长,却美得毫无锋芒。眼眸明澈若秋水,不笑时温柔典雅,笑起来更添烟波朦胧之感,让人见之亲切。五官精致,配以温婉气度,增之一分则太浓,减之一分则太淡,一切都恰到好处。
难怪傅鸣清俊飘逸,傅家兄妹三人皆肖其母,真是得天独厚。
再看向一旁威严端坐、如山如岳的魏国公...
陆青暗自咋舌:这铁血铮铮的沙场宿将,竟有这样一位姿容绝世、气度柔嘉的夫人。
如此刚柔相济,璧合珠联...当真是一段,世间奇缘哪。
陆青一双圆溜溜的眸子,骨碌碌地从魏国公身上,又转向常夫人,深茶色的瞳仁里闪着晶亮的光,满是藏不住的好奇与打量。
常夫人被她这般毫不避讳的直愣目光瞧着,险些绷不住笑意,忙借垂眸饮茶的间隙,与身旁的国公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魏国挑了下眉峰,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这丫头,上回见我便如此。瞧着娇憨,胆气倒足,不闪不避,落落大方。嗯,是块有胆色的好料子。
常夫人眼波微漾,眸中赞赏之色愈浓:相貌气度皆是上乘,更兼这一身澄澈的胆色,不矫不饰。
如此,已可称‘佳’矣。
一旁一直沉默静观的陆松,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下顿时了然:这魏国公与夫人,分明是在相看他家长姐。
眼见二人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对长姐素来敬慕有加的陆松,只觉一股与有荣焉的热流冲上头顶,背脊挺得笔直。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上首,唇角扬起灿烂的弧度,声音清亮坦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毫不掩饰的骄傲:
“国公爷,夫人,我家长姐——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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