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耳妹的手几乎要把冻硬的窗纸戳破,她整个人贴在玻璃上,鼻尖压出红印:“姐!断龙坡的雪层在响!”话音未落,林英已经扯着棉袄冲出门。
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打在她睫毛上立刻凝成冰碴,视线模糊了一瞬。
她抬手抹去眼上的霜晶,指尖触到眉骨时,皮肤已僵得发麻,仿佛有细针在皮下刺扎。
耳边只剩下风卷着雪粒拍打屋檐的“簌簌”声,还有远处那诡异的闷响——不是雪崩那种山塌地裂的轰鸣,更像有人用铁棍敲击空心木,“咚咚”间杂着细碎的断裂声,像是雪壳下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撕裂。
那声音低沉而规律,每一下都震得她牙根发酸,连脚底积雪都在微微震颤。
她侧耳贴向风来的方向,后颈汗毛根根竖起,冷风顺着领口灌入脊背,激起一阵战栗。
这是她当特警时养成的直觉:异常的雪层响动,绝不是自然崩落。
指尖触到棉袄内袋里那枚温凉的玉坠,它静静贴着胸口,仿佛连通着另一个隐秘世界——三年前娘咽气前将它塞进她掌心,自那夜起,意识中便多了一处藏于寒潭之下的空间,绳索、止血药、热乎的烤红薯……都在那里等着她召唤。
玉坠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像是寒潭水轻轻晃过神经末梢,带着一种沉静而熟悉的重量。
只要孩子们遇险,她能在十息内把一切送到他们手中。
“英姐!”陈默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裹着灰围巾的他结了层白霜,裤脚沾着半融化的雪块,“公社王干事说今晚雪太大,救援队过不来。”
林英瞳孔骤然收缩。
三天前她刚给公社送了二十斤野山参,换得冬季巡逻队优先支援的承诺。
这时候说不来?
除非……有人压住了上面的命令。
她望着断龙坡方向翻涌的雪雾,突然想起前天夜里库房锁头被撬的事——当时只当是山鼠捣乱,现在看来,分明是踩点!
“是冲着药来的。”她咬着后槽牙,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刀状,“有人想趁暴雪劫咱们的药材库!”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建国裹着她亲手缝的羊皮坎肩,带着五个孩子从柴房窜出来。
少年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吸化作一缕缕白烟,却把胸脯挺得像小豹子:“姐,你答应过让我们试试!”
林英这才注意到,风耳妹腰上别着她教的听雪筒,铜面擦得锃亮,映出一张稚嫩却坚定的脸;
石头娃背着半人高的急救包,带子勒进肩膀,脚步却稳;
火镰郎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铁爪钩,钩尖还挂着一小块防雪油布;
连最胆小的招娣,都把信号枪紧紧抱在怀里,冻僵的手指仍牢牢扣住扳机。
那几枚铁皮做的松枝徽章,在风雪里闪着微光,是她用废铁皮一片片敲出来的。
此刻倒像五颗烧红的炭,烫得她眼眶发疼——她记得当年那批孩子也戴过类似的徽章,最后都埋进了雪坟。
“才练七天!”她的声音发颤,想起三天前教林建国结绳时,这孩子的手还抖得系不紧死扣;想起石头娃第一次配药,把止血苔和毒马草混在一起。
可现在——风耳妹的听雪筒擦得能照见人影,火镰郎的铁爪钩挂着防雪的油布,连小栓的信号枪扳机都包了层软布防冻。
“我们会结绳渡涧!”林建国往前跨一步,雪地发出“咯吱”的脆响,脚下积雪微微下陷,“会用松针辨方向,会烧三长两短的信号堆!”
火镰郎举起铁爪钩,钩尖在雪地上划出半道弧:“我熟得很,后山有条暗道,比大路近二里!”
林英的指甲掐进掌心,掌心残留的火药味混着松脂香,在冷空气中若隐若现,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碎玻璃。
原主记忆里,她十二岁那年,村里十个孩子跟着大人打猎,最后只背回三具尸体。
可现在——她望着林建国眼里跳动的光,那是她在边境线上见过的,战士上战场前的光。
“石头娃背急救包,跟紧风耳妹。”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建国拿信号枪,火镰郎带路。”从怀里摸出三枚铜制响镖塞给火镰郎,“遇敌别硬拼,往雪坡上掷,能引小塌方阻路。”
最后她蹲下来,平视林建国的眼睛:“记住,活着回来的人,才有资格当队长。”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用力点头,呼出的白气扑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暖意,像枯枝燃起的第一缕火苗。
六个人的脚印很快被风雪填满,林英站在原地,直到那抹晃动的羊皮坎肩彻底融进雪幕,才摸出贴身的玉坠。
寒潭的凉意顺着指尖爬遍全身,她能清晰感知到空间里储存的一切——只要孩子们遇险,她就能瞬间赶到。
可她一步都没动。
雪越下越密,林英在院里来来回回走,每走三步就抬头望一眼断龙坡。
靴底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袖口残留的火药味混着松脂香,在冷空气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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