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帮她理了理大衣领子,指尖碰到她颈间的玉坠——裂痕里的绿意更浓了,像要溢出光来。
全村人聚在村口时,风正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
林英牵着白鹿往前走,木雪橇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深痕。
红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的银光,有人倒抽冷气:“那是……雪绒?”
陈家门口的雪地里,林英松开缰绳。
白鹿昂首嘶鸣,震得房檐的冰棱簌簌落下。
她伸手解红布,风突然停了,雪粒子悬在半空,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雪绒嫁衣铺展在地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银光灼目,却不刺眼,倒像把整个冬天的阳光都织了进去。
更奇的是,九百朵冰心莲从林英袖中飞出,绕着她盘旋成阵。
花心吐着白雾,竟凝成一面镜湖,倒映着苍天。
“姑娘……”
红线姑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知何时,她已跪坐在雪地里,手中捧着块帕子。
帕子上十二道结缠绕着“林英”“陈默”四个字,针脚细得像头发丝,“这帕子我攒了三十年的红线,等了一辈子,才敢动针。”
林英脱下军绿大衣。
雪绒嫁衣贴身如月华流淌,肩头绣着九井图腾——那是靠山屯的泉眼;裙摆暗纹是春泥汤的药方,每一道都是她亲手抄的。
她站在镜湖中央,声音清冷如泉:“我林英,杀过熊,治过疫,扛过地裂。我流过血,也暖过人。”
她望向远处的雪岭,那里的心灯草正抽着新枝:“我不是谁的媳妇,我是靠山屯的林英。我不求谁答应,也不怕谁反对——”
“我是来选夫的。”
话音未落,雪地在她足尖绽开红莲。
一朵,两朵,连成小径,像把火铺在雪上,直往陈家大门延伸。
嫁衣雀从屋檐俯冲而下,喙里的红线缠成蝴蝶结,绕着她飞了三圈,扑进陈默手中。
陈默站在门槛上,手里攥着那封拼好的泛黄家书——是他连夜用浆糊粘的,字迹有些模糊,却能看清最后一句:“阿默,爹信你选的。”
他望着林英脚下的红莲,望着她肩头的九井图腾,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单膝跪在红莲小径尽头。
“我父因‘立场’被打倒,我母因‘恐惧’烧婚书。”他举起家书,声音里带着笑,“但我记得你说——‘靠山屯是我们的’。”
“今天,我不要划清界限。”他抬头,眼里的光比冰心莲更亮,“我要与你同罪共福。”
“当——!”
鼓楼张的铜锣声突然炸响。
本该五更的报更声提前响彻山谷,他爬在钟楼上喊得脖子通红:“吉时到!迎英默同心——!”
风雪再起,却卷不动空中的镜湖。
林英望着陈默,终于笑了。
她抬脚往前,红莲小径在脚下延伸,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远处,心灯草的嫩芽正顶着雪往上钻。
而九百朵冰心莲悬在半空,花瓣轻颤,像在应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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