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散时,天已经黑透了。两人牵着往回走,月光落在田埂上,把刚冒芽的豆苗照得清清楚楚,嫩黄的芽尖顶着露珠,像撒了把碎钻。傻妞踩在田埂上,脚步歪歪扭扭的,嘴里还哼着戏台上的调子,跑调跑得没边,自己却浑然不觉。
“杨永革,”她突然停下脚步,往豆田里瞅,“你说这豆苗能长多高?”
“能长到你腰这儿。”杨永革比划着,“到了秋天,豆荚鼓鼓的,一摘就是一把。”
傻妞蹲下来,轻轻摸了摸豆苗的芽尖,露珠沾在指尖,凉丝丝的。“咱明年多种点吧。”她抬头瞅他,眼睛在月光下亮闪闪的,“种二十亩,让全村人都来帮忙,收豆子时摆酒席,请大家吃豆腐宴。”
“成。”杨永革点头,“到时候让王掌柜来掌勺,做满桌的豆腐菜。”
回到家时,傻妞娘还没睡,正坐在炕边缝衣裳,油灯下,线轴转得“嗡嗡”响。“回来了?”她抬头笑,“戏好看不?”
“好看!”傻妞往炕边坐,“那小旦穿的红衣裳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件。”
“给你做。”她娘放下针线,从炕柜里拿出块红棉布,“这是前儿王掌柜送的,说是府城来的细布,做件红袄正好。”
傻妞摸着棉布,软乎乎的,笑个不停。杨永革往灶房走,要去给驴添豆饼,刚走到院门口,就见赵老实举着个火把从村东头过来,火把的光在地上晃出长长的影。“永革!”他喊着,声音里带着急,“快!你家豆田那边漏水了!渠里的水往地里灌,再不去堵,豆苗该淹了!”
杨永革心里一紧,赶紧往柴房跑,扛了把铁锹就往豆田跑。傻妞也跟着跑出来,披了件棉袄就往田埂冲:“咋回事?”
豆田边的渠果然裂了道口子,水“哗啦啦”往地里灌,刚冒芽的豆苗被淹了不少,歪歪扭扭地趴在水里。“我刚巡田时发现的。”赵老实举着火把照,“口子不大,赶紧堵上就没事。”
杨永革跳进渠里,冰凉的水瞬间没过脚踝,他也不管,抡起铁锹往口子上填土。傻妞也跟着往渠里扔土块,棉袄沾了泥水,沉得像灌了铅,她却顾不上,只一个劲地往口子上堵。村里的几个后生也赶来了,扛着锄头铁锹,七手八脚地填土、夯实,没一会儿就把口子堵上了。
“总算堵上了。”赵老实抹了把汗,火把的光照在杨永革身上,他浑身湿透了,泥水顺着裤脚往下淌,“快回去换衣裳!别冻着!”
回到家,傻妞赶紧烧了锅热水,给杨永革兑了盆洗脚水。杨永革把脚伸进水里,暖乎乎的水漫过脚踝,冻僵的脚总算缓过来了。“吓死我了。”傻妞蹲在旁边给她擦脚,手指捏着他的脚踝,“要是豆苗淹了,咱就白种了。”
“没事了。”杨永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明天我去把渠再修修,多垫几层土,就不会裂了。”
傻妞娘端着碗姜糖水进来:“快喝了暖暖身子。”她往杨永革身上瞅,“衣裳湿了咋不早说?我给你找件干净的。”
喝了姜糖水,换了干净衣裳,杨永革躺在炕上,觉得浑身乏得很。傻妞蜷在他身边,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生怕他冻着。“杨永革,”她小声说,“以后巡田我去,我有力气,不怕冷。”
“不用。”杨永革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我去就行。你乖乖在家数银子。”
傻妞“嗯”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杨永革听着她匀匀的呼吸声,又往窗外瞅,月光落在豆田的方向,亮堂堂的,像铺了层霜。他知道,种地跟做豆腐一样,都得用心伺候,一点马虎不得。不过也值——等秋天豆子收了,磨出的浆更香,做的豆腐更嫩,日子也就能更厚实。
接下来的日子,杨永革每天都去豆田看看。豆苗长得飞快,没几天就长到半尺高,嫩绿色的叶子舒展开,像小扇子似的。他带着村里的妇人去薅草,傻妞也跟着去,手里的小锄头挥得有模有样,虽然时不时会把豆苗当成草薅掉,惹得大家笑,她却一点不恼,只嘿嘿笑着把豆苗重新栽好。
糯米米粉的生意也做起来了。县里的几家饭馆都来订,王掌柜还把米粉卖到了府城,说有个酒楼的掌柜尝了,要长期订。杨永革又添了台石磨,专门磨糯米,作坊里的伙计更忙了,却个个脸上带着笑——每月能多领几百文工钱,够给家里买油盐了。
有天中午,傻妞正坐在屋里数银子,李掌柜突然从镇上跑过来,手里拎着个木匣子,跑得满头大汗:“杨兄弟!杨嫂子!出大事了!”
傻妞吓了一跳,手里的银锭子“啪”掉在炕上:“咋了?喜字卖不出去了?”
“不是!”李掌柜把木匣子往桌上放,打开来,里面是几张印着喜字的红纸,只是喜字旁边多了些乱七八糟的花纹,“府城的纸铺学咱印喜字!还卖得比咱便宜!我这两天都没卖出几张!”
杨永革拿起红纸瞅了瞅,印得确实粗糙,花纹也歪歪扭扭的。“别慌。”他笑着说,“他们印的喜字没咱的好看,也没咱的花样多。咱再弄几种新花样,比如印上‘龙凤呈祥’,再印上‘百年好合’的字,准能比他们卖得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