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拎着精致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
目光在几个义诊摊位上搜寻了片刻，很快锁定了穿着白大褂、正在给一位老大爷把脉的陈铭。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去。
等陈铭给老大爷看完，开了方子，叮嘱完注意事项后，他才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双手递上一张素雅的名片。
“陈铭院长，您好！冒昧打扰。我是‘百草堂’药业集团华南大区的高级商务代表，敝姓孙，孙宏举。”
他的普通话带着点南方口音，但字正腔圆，显得很有修养。
陈铭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质地考究，头衔醒目。
他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孙代表，您好！有事？”
他指了指旁边的简易凳子，“请坐，稍等片刻，我把这位老乡的方子交给药房。”
孙宏举笑着颔首：“您先忙，不着急。”
陈铭把方子交给跑过来的周雨馨，低声交代了几句。
周雨馨好奇地瞥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孙代表，拿着方子跑开了。
陈铭这才在孙宏举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大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姿态随意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
阳光落在他身上，白大褂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干净净。
孙宏举坐下，开门见山，笑容诚恳：
“陈院长，久仰您医术高明，网上您更是红得不得了，尤其擅长风湿骨病。我们集团对您手中一个治疗风湿痹症的外用方剂‘痹通散’，非常感兴趣。经过前期一些……非正式的了解，效果堪称神奇。”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极具诱惑力的腔调：
“我们集团愿意以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一次性买断您这个方子的独家使用权。并且，在后续基于此方开发的新药上市后，您可以永久享有百分之五的干股分红。陈院长，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足以让您和您的家人生活无忧，甚至……离开这个小地方，去享受更广阔的世界。”
陈铭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平静地看着孙宏举。
等他说完，陈铭才放下搪瓷缸子，缸底在简易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孙代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个方子，是我祖上传下来，又结合本地乡亲们的实际情况，一点点改良出来的。它不属于我个人，它是给东黄水镇，给那些饱受风湿骨病折磨的父老乡亲们准备的。卖？不合适。”
孙宏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陈铭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给。
他迅速调整表情，笑容更深，也更“真诚”了几分：
“陈院长高风亮节，令人敬佩。理解，完全理解。这样……”
他动作自然地拉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印着银行LOGO的白色信封，轻轻推到陈铭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我们集团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算是感谢您对中医药事业做出的贡献，以及对民间验方的保护。请您务必收下。至于方子的事情，我们可以再慢慢谈，合作的方式有很多种嘛，不一定非要买断。”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眼神却紧紧盯着陈铭的反应。
那信封，里面装的显然不会是纸。
义诊现场虽然嘈杂，但这角落里的动静，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
林小满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瞬间冒汗。
王思琪扛着那台省台配发的专业摄像机，镜头本能地对准了那个敏感的信封，职业敏感让她眉头紧锁，透着一股子担心。
周雨馨给大娘解袖带的动作都停了，眼睛瞪得溜圆。
连张姨训斥老王头的声音都卡了壳，手里捏着的血脂化验单忘了放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厚厚的信封和陈铭的手指上。
陈铭的目光在那信封上停留了两秒。
那短暂的两秒，在周围人感觉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动了。
不是拿起，而是伸出修长的食指，用指尖轻轻一推，将那信封如同推开一片碍眼的落叶般，推回了孙宏举面前。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孙代表，”陈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分，谈不上贡献。心意我领了，但这个，”
他指了指信封，“请收回。它放在这里，不合适。”
孙宏举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住、碎裂。
他纵横商场多年，尤其是医疗行业的各种潜规则、明规则，也见过清高的，但没见过在这种“诚意”面前还如此油盐不进的。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做最后的努力：“陈院长，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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