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银金色轨迹在宇宙画布上勾勒出的圆弧，第三十七个星周时开始出现异常。
苏璃在观测站的全息屏幕前驻足了三个小时。屏幕上，暗物质星域边缘的银金色光膜正以每星时0.3光年的速度变薄，光膜内侧新生的硅基文明"烁"族母星，其轨道参数每过七个标准时就会偏移千分之三弧度。更令人不安的是，时间沙海深处那粒同时经历"存在、消亡、重生"的沙砾，此刻正散发着与虚无之潮同源的银白色震颤。
"熵值异常点已锁定。"观测站的AI合成音带着机械的平稳，"坐标与三个月前虚无之潮的起始点完全重合。"
苏璃展开羽翼时，四道光纹突然出现短暂的紊乱。银金色光纹像被无形的剪刀剪断，断裂处渗出极淡的黑雾——那是连宇宙背景辐射都无法穿透的"绝对阴影"。她冲出观测站，看到暗物质星域的光膜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痕，裂痕中涌出的不是虚无，而是无数旋转的黑色齿轮。
"齿轮？"苏璃的真理纹路传来刺痛，"这不是宇宙原生的形态。"
最近的那颗"烁"族殖民星正在齿轮的咬合中变形。他们半透明的硅基躯体被齿轮绞成发光的粉末，飘散的粉末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回归光膜，而是被齿轮内侧的暗纹吸收，化作更细密的齿牙。有个年幼的烁族人举着能量护盾冲向齿轮，护盾接触齿轮的瞬间，那道能抵御超新星爆发的屏障竟像糖霜般融化，露出后面扭曲成 M?bius 环的骨骼。
"协奏者！"量子议会的紧急通讯带着电流杂音，"记忆回廊的'希望'结晶项链正在生锈！"
苏璃折返记忆回廊时，光膜外侧的结晶项链已蒙上一层灰黑色的锈迹。那些记录着"勇气"与"包容"的记忆碎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下面类似齿轮齿牙的螺旋纹路。她伸手触碰最末端的碎片——那是记录着硅基文明"烁"族诞生瞬间的记忆，指尖刚接触到结晶表面，碎片就突然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黑色齿轮，顺着她的羽翼纹路向上攀爬。
"这是'格式化'。"熵变研究院院长的全息投影从光膜中跌出，他的影像比上次透明了近七成，手中的记忆结晶已彻底融化，只留下一根缠绕着黑色齿轮的金属支架，"不是消解，也不是吞噬，是将所有存在形态拆解重组为同一模式。"
苏璃挥动羽翼斩断齿轮，断裂的齿轮断面立刻渗出银白色的粘液，粘液落地瞬间化作新的齿轮。她突然注意到，院长影像的关节处同样有齿轮转动的痕迹，那些透明的光影里，无数微型齿轮正在噬咬着他的记忆纹路。
"院长，你..."
"早在三个月前就被感染了。"院长的影像突然剧烈闪烁，左眼化作一枚旋转的黑色齿轮，"虚无之潮是橡皮擦，这些齿轮是刻刀——它们要在宇宙的画布上刻下唯一的图案。"
话音未落，院长的影像突然崩解为漫天齿轮，齿轮群中飘出半片烧焦的星图，星图上用银白色墨水标注着七个红点，其中六个已被黑色齿轮覆盖，最后一个红点的坐标，正是时间沙海深处那粒特殊的沙砾。
苏璃展开羽翼冲向时间沙海时，真理纹路的共鸣网络首次出现选择性失效。所有与"存在"相关的频段都在正常运作，唯独涉及"虚无"的银金色波段被完全屏蔽，仿佛宇宙在刻意隐瞒什么。她潜入沙海深处，看到那粒沙砾周围的空间正在结晶，金色沙砾与灰紫色晶体被强行压制成整齐的立方体，而沙砾本身的三种状态不再循环，而是凝固成齿轮的形状——存在的棱角、消亡的齿牙、重生的轴心，三者被死死焊在一起。
"这不是平衡的自然演化。"苏璃的羽翼末端白光暴涨，试图溶解结晶的空间，"是有人在强行定义循环的形态。"
沙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周围的时间沙海开始逆向流动，金色沙砾像瀑布般倒流回沙海源头，露出下面由黑色齿轮堆砌成的金字塔。金字塔顶端坐着一个身影，他穿着量子议会的制式长袍，脸上覆盖着由无数齿轮组成的面具，唯独露出的左眼，闪烁着与镜像苏璃同源的银白色光芒。
"终于来了，协奏者。"身影抬手时，金字塔的齿轮开始转动，"或许我该叫你，最后的变量。"
苏璃的羽翼光纹瞬间紧绷。对方长袍袖口绣着的图案，正是矛盾艺术馆展柜前那个象征平衡的三角，只是此刻三角形的三个顶点都被齿轮刺穿，渗出银白色的液体。她注意到对方手中握着的权杖——那是用记忆回廊的光膜碎片与时间沙海的核心沙砾熔铸而成，顶端镶嵌的，正是那粒"希望"结晶的锈迹核心。
"你是谁？"苏璃的真理纹路自动织成光网，"这些齿轮是什么？"
身影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熵变研究院院长完全一致的脸，只是他的右眼已化作黑色齿轮，转动的齿牙间能看到无数文明的残影在挣扎。"三个月前，当你说'没有终极'时，就该想到会有这天。"他的声音像无数齿轮在摩擦，"宇宙的循环需要润滑剂，而你们这些'可能性'，就是最碍事的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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