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入临港市的夜色。林涛的警靴碾过"云顶苑"小区门口的碎玻璃，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泛着铁锈色。警戒线在风中颤动，如同一条被斩断的动脉。
"死者张薇，32岁，自由插画师。"秦越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浆，他递来的现场照片上，女人仰卧在血泊中，右手紧攥着什么，"死亡时间昨晚11点到凌晨1点，凶器是书桌上的黄铜镇纸——奇怪的是上面只有她的指纹。"
林涛蹲下身，指尖悬在门锁上方一厘米处。三道新鲜的划痕隐藏在锁孔边缘，像是有人用专业工具撬过，却又故意留下痕迹。"入室抢劫？"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哪个蠢贼会选顶层复式，还特意避开电梯监控？"
"更蠢的是这个。"秦越拉开证物袋，一对蓝宝石袖扣在塑料膜下泛着冷光，"死者右手握着的，陆氏珠宝的定制款。陆铭上周刚在慈善晚宴上戴过。"
电梯"叮"的一声打断对话。穿驼色风衣的男人被两名警员押出，他的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荒谬！"陆铭的咆哮在楼道里回荡，"我昨晚在家修改论文，我妻子可以作证！"
林涛的耳鸣突然发作。尖锐的蜂鸣声中，他看见陆铭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里本该有枚戒指，现在只剩一圈苍白的皮肤。某种熟悉的刺痛感沿着脊椎爬上来，和三年前那个血月夜如出一辙。
"陆教授。"林涛上前一步，雨水从他的发梢滴在对方锃亮的皮鞋上，"您平时用哪只手画画？"
陆铭的瞳孔骤然收缩。"右...右手，怎么了？"
监控室里，十六块屏幕同时播放不同角度的画面。林涛按下暂停键时，雨滴正顺着窗户蜿蜒而下，将屏幕里的黑影切割成碎片。
"看这里。"他指向3号摄像头11:47的画面。穿深色风衣的男人低头刷卡进入大堂，左手推开玻璃门，"陆铭是右撇子，但这个人全程用左手。"
陈志刚队长嚼着薄荷糖的腮帮停了一秒。"过度解读。"糖块在他牙齿间碎裂，"紧张时用非惯用手很正常，何况这身形、这风衣——"
"步幅78厘米。"林涛调出陆铭上周参加学术论坛的录像，"陆铭习惯步幅是85厘米，这个人刻意模仿，但髋关节活动度不够。"他放大画面，黑影的右肩有微不可察的下沉，"像是右腿受过伤。"
审讯室的单面镜映出陆铭扭曲的倒影。他正在用右手疯狂敲打桌面，腕表表带在苍白皮肤上勒出红痕："那对袖扣我早丢了！上个月在古籍书店就发现不见了！"
林涛的笔记本上画着书店平面图。"您常坐哪个位置？"
"靠窗第二排...等等，你怀疑有人偷——"
"监控显示您每次都会把外套挂在椅背。"林涛推过一张照片，陆铭的风衣在画面角落微微晃动，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经过衣架，"记得这个人吗？"
陆铭的呼吸突然急促。他凑近照片时，林涛闻到他领口飘出的檀香里混着一丝药味——是阿普唑仑，抗焦虑药物的气味。
"我妻子..."陆铭的喉结上下滚动，"她可以证明我整晚都在家。"
沈静的手包放在膝头，鳄鱼皮纹路在灯光下像无数张开的嘴。"陆铭凌晨一点还在书房。"她的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起伏，"我两点起夜时，看见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林涛转着证物袋里的袖扣："您丈夫有梦游史吗？"
珍珠突然崩断。沈静弯腰捡拾时，后颈露出一块红斑，形状像半个指纹。
雨更大了。林涛站在云顶苑17层的落地窗前，整座城市在雨幕中化作流动的色块。张薇的工作台保持原状，数位笔斜插在支架上，屏幕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插画——扭曲的走廊尽头有扇标着"7"的铁门。
"查查这个。"林涛对取证人员说，手指划过插画角落的签名，"她死前最后创作的作品。"
衣柜暗格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薰衣草香涌出来。里面藏着本皮质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圣心疗养院-1999年人事档案"，下面画着七个火柴人，其中一个被红圈反复勾勒。林涛翻到背面，泛黄的照片像刀片般滑落——二十年前的疗养院台阶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搂着七个孩子，最矮的那个穿着海军蓝背带裤。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7"。
"林队！"秦越举着平板冲进来，"周小雅醒了！就是张薇带的那个实习生。"
医院的消毒水味被雨气蒸腾得愈发刺鼻。周小雅的手指缠着绷带，在床单上划出"S"形轨迹。"张老师最近在查陆教授..."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说他父亲...杨医生...用镜子..."
林涛的耳鸣再次袭来。这次他听清了——不是杂音，而是某种电子设备干扰的规律脉冲。他猛地抬头，输液架上方的烟雾报警器指示灯正以三短三长三短的频率闪烁。
"什么镜子？"
"不知道...张老师只说...他们在7号房间..."周小雅突然抽搐，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穿白大褂的医生冲进来时，林涛注意到他胸牌上的"杨"字被血迹遮住了一半。
雨幕中的旧书店像艘沉船。林涛推门时铃铛发出垂死的呻吟，柜台后打盹的老头惊跳起来。
"陆教授？"老头用报纸擦着眼镜，"他每周三下午都来，坐那个位置看医学古籍。"他指向靠窗的座位，旁边书架标着"精神病学"。
林涛的指尖掠过书脊。《镜像神经元与认知重构》的借阅卡上，陆铭的名字下方还有另一个签名——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杨振1992"。
"有个戴帽子的年轻人..."老头突然压低声音，"总在陆教授来的时候出现，上周还问我要监控录像..."
林涛的手机亮起。秦越发来的尸检报告末尾多了一行手写备注："死者指甲缝提取的皮肤组织与陆铭DNA匹配度99.9%，但角质层代谢异常——像是从旧伤疤上刮下来的。"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空白。林涛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后视镜里，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降下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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