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长街被车轮碾出深深浅浅的辙痕。
两侧酒旗在朔风里噼啪作响，隐约能瞧见旗上绣着的‘醉仙楼’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阿楚正弯腰系着被风吹散的鞋带，鼻尖忽然钻进一股混杂着羊肉汤与马粪的味道。
“晏辰，”她直起身拍了拍灰，“听这吆喝声，再看那腰间别着弯刀的货郎，咱们这是掉进金庸的世界了吧？”
晏辰正踮脚望着街角说书人的幡子，闻言回头扬了扬眉。
“不止，”他朝斜前方努努嘴，“你看那穿蒙古袍的傻大个，正被个小乞丐骗着买桂花糕呢。”
阿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正一脸憨笑地把钱袋递给梳着冲天辫的小乞丐。
“我的天！”她倒吸一口凉气，拽着晏辰的袖子就往人群里挤，“是靖哥哥和蓉儿初遇！经典名场面啊这是！”
晏辰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伸手扶住街边的幌子才稳住身形。
“慢点慢点，”他哭笑不得，“郭靖这时候还没开窍呢，你想干嘛？”
“提醒他啊！”阿楚眼睛发亮，“你看他那钱袋，再被蓉儿这么造下去，过会儿买貂皮大衣都得赊账。”
两人挤到摊位前时，黄蓉正踮着脚要老板再切两斤酱牛肉。
郭靖在一旁搓着手，脸上是实打实的欢喜。
“那个，这位兄台，”阿楚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江湖人，“我看你这钱袋……”
郭靖转过头，一双真诚的眼睛望着她，“姑娘有何事？”
黄蓉也斜睨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手里还攥着刚抢来的郭靖的汗巾。
阿楚被那双灵动的眼睛看得一窒，忽然想起书里说黄蓉此刻正扮成小叫花子试探郭靖。
“我是说，”她赶紧改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头发，“你这钱袋的绣工……挺别致啊。”
晏辰在她身后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黄蓉挑了挑眉，“这位姐姐看着面生得很，不是张家口本地人吧？”
“我们……”阿楚刚想说‘我们是穿越来的’，就被晏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我们是来寻亲的，”晏辰接过话头，对着郭靖拱手，“方才见兄台慷慨，忍不住多嘴了。”
郭靖连忙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这位小兄弟想吃什么，尽管点便是。”
黄蓉忽然眼珠一转，指着不远处的酒楼，“我要去那里吃！”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正是张家口最有名的醉仙楼，以价格昂贵着称。
“去吧去吧，”阿楚推了郭靖一把，小声嘀咕，“反正等下你就得把貂皮卖了付账，早吃早超生。”
郭靖没听清后半句，只当她是赞同，乐呵呵地跟着黄蓉往酒楼走。
晏辰拽了拽还在原地的阿楚，“走啊，看免费大戏去。”
“你说咱们要不要提醒他，那小乞丐是女的？”阿楚边走边问，眼睛还盯着黄蓉的背影。
“提醒什么？”晏辰嗤笑，“等下蓉儿露了女儿身，他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样子，才是名场面精髓。”
两人找了个邻桌坐下，点了壶最便宜的茶水。
刚坐下，就听见黄蓉开始报菜名。
“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阿楚掰着手指头数，“这就十二样了，还没上正菜呢。”
晏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别急，后面还有硬菜。”
果然，黄蓉清了清嗓子，又报出一长串菜名，什么‘好逑汤’、‘玉笛谁家听落梅’，听得店小二眼睛都直了。
郭靖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只一个劲地说“好，好，都要”。
“我的乖乖，”阿楚倒吸一口凉气，“这一顿饭，够寻常百姓过半年了。”
“谁让他是郭靖呢，”晏辰悠悠道，“主角光环自带‘人傻钱多’属性。”
正说着，黄蓉忽然转向他们，“两位既然是寻亲的，不如一同坐下吃点？”
阿楚刚想答应，就被晏辰按住了手。
“不了，”晏辰笑得客气，“我们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二位了。”
开玩笑，他可不想被黄蓉当成来蹭饭的，这位大小姐的手段，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黄蓉也没强求，转头继续跟郭靖点菜。
阿楚看着郭靖那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
“你看他那傻样，等下结账的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赌一两银子，他会先摸遍全身口袋，然后才想起钱不够。”
“晏辰你看你看，蓉儿开始说自己的身世了，经典台词要来了！”
果然，黄蓉垂下眼帘，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爹爹不要我了……”
阿楚立刻压低声音，跟着念，“我妈早死了，爹爹又不要我，我……我无家可归……”
晏辰在一旁听得直乐，“你这模仿秀可以啊，不去唱戏可惜了。”
“那是，”阿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想当年我可是学校话剧社的台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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