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涛意识最深沉的、被药物强行构筑的黑暗深渊底部，那如同跗骨之蛆、操纵了他所有荒诞行为的杭普腔系统音，发出一阵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杂音，最终，在一声长长的、无力的“滋——”声中，彻底归于死寂。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五楼观察室。
阿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雪白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平稳而微弱。强效镇静剂让他陷入了最深的无梦睡眠。没有了系统的聒噪，没有了强制感恩的冲动，也没有了那挥之不去的羞耻和憋屈。
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宁。
诊室隔壁办公室。
老徐佝偻着背，坐在陈教授对面，像一尊风化的石雕。陈教授已经简单清理了自己，换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正在详细询问着事情的始末。从橘子精的传说，到屁股糊泥的窘迫，从过期VC的副作用，到“爱的奉献”强制启动后的种种壮举……老徐的声音干涩、沙哑、断断续续，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极其荒谬的恐怖故事。说到最后阿涛在诊室里高举“裤衩圣物”扑向桌面时，老徐的声音终于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彻底失去了光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陈教授。
陈教授认真地记录着，眉头越皱越紧。他从业数十年，见过妄想，见过躁狂，见过各种离奇的精神症状，但像阿涛这样，被一个所谓的“系统”强行扭曲行为模式、进行如此极端且具有特定“感恩”指向性的“表演”，还伴随着强烈的自毁倾向和物理冲突……这绝对超出了教科书范畴。
“徐先生，”陈教授放下笔，语气凝重，“您儿子的情况……非常复杂，也非常危险。他表现出的行为模式，具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目的性，虽然内容荒诞，但逻辑链条……在他被强制灌输的认知里，似乎是自洽的。这更像是……某种极其罕见、极其强烈的**外力植入性精神控制**，而非典型的精神疾病。”
他顿了顿，看着老徐彻底绝望的脸，斟酌着用词：“我们需要对他进行更全面的检查，包括脑部影像学和深入的神经心理学评估。同时，必须保持严格的隔离观察，防止他醒来后再次出现自伤或伤人的极端行为。那个所谓的‘系统’……我们需要找到它存在的‘证据’，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
陈教授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时——
“哐当！”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奶奶**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一脸八卦与后怕的张阿姨（邻居）。
“老徐！涛儿呢？！我的涛儿怎么样了？！”**奶奶**扑到老徐身边，看到他满身的血污和死灰般的脸色，吓得魂飞魄散，“血！怎么这么多血？！是不是那个橘子精……它把涛儿害死了啊？！张阿姨！张阿姨你快看看啊！”
张阿姨（邻居）也挤了进来，看着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和陈教授严肃的脸，再想想刚才在楼下听说的“五楼大闹诊室”的片段传闻，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小声嘀咕：“哎呦喂……真闹到五楼了……还见了血……这橘子精……道行也太深了……”
老徐被**奶奶**摇晃着，却毫无反应，只是木然地坐着。
陈教授看着这混乱的家庭场面，再看看老徐彻底崩溃的状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关于“系统”的理性探讨，在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他疲惫地站起身，对着还在哭嚎的**奶奶**和一脸八卦的张阿姨（邻居），用尽最后的耐心说道：
“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家属请保持冷静！一切等病人情况稳定后再说！”
他示意门口的护士，“带家属去观察室外面等候！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护士赶紧上前，半劝半拉地把哭天抢地的**奶奶**和欲言又止的张阿姨（邻居）带离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教授和依旧如同石雕般的老徐。
陈教授看着老徐，又看了看自己记录本上那些荒诞离奇的描述，最后目光仿佛穿透墙壁，落在了观察室那个陷入深度药物睡眠的年轻人身上。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做个好人……”
“这代价……”
“未免也太……离谱了……”
而那片象征着一切荒诞开端的“裤衩残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医疗废物桶里，裹在印着骷髅头的黄色塑料袋中，等待着被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最终命运。它的故事，连同那个操蛋的“做个好人”系统，似乎终于画上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和镇静剂气息的、荒诞而惨烈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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