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伯镇的夜色,比扬州城更添几分水乡的静谧。
河汊纵横,灯火零星,唯有镇东头那间租来的临水小院里,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
桌上摊着一张凭记忆绘制的琼花观简图,线条粗糙,却标注着赵存义等人多方打听来的关键信息。
“……观内夜间确有异响,像是……小型发电机。”赵存义指着图上前殿东侧的一处跨院,“声音大概是从这附近传出来的,但那里守备最严,我们的人靠近不了。”
“木箱呢?”石云天目光沉静。
“每隔三五日,就有骡马车队在深夜从后门进去,箱子不大,但看着沉,由穿便装但像军人的日本人亲自押运,进去就没见出来过。”冯大勇补充道,猎人的本能让他对细节观察入微。
石云天的手指在图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琼花观后墙外的一片竹林:“这里,墙高多少?可有暗哨?”
“墙高约一丈二,暗哨……不确定。”赵存义摇头,“那片竹子密,晚上黑得很。”
“不确定,就是风险。”马小健冷不丁开口。
屋内陷入短暂沉默。
琼花观显然已成了龙潭虎穴,其守备程度远超八里铺哨卡那种地方。
王小虎摩挲着断水刀的刀柄,打破沉寂:“云天哥,咱啥时候动手?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石云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等,只会让敌人准备更充分,存义他们在八里铺闹出的动静,现在正是敌人注意力被吸引到城外的时候,观内防备或许反而会有松懈,就今晚!”
“今晚?”李妞和宋春琳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对,子时动手。”石云天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次行动,目标不是歼敌,是探查,弄清里面的情况,尤其是那个跨院和运送木箱的目的地,拿到证据,立刻撤离,绝不恋战!”
他看向赵存义:“存义,你们小队继续在城南活动,制造我们要攻打其他哨卡的假象,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明白!”赵存义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被委以重任的光芒。
“小虎,小健,李妞,春琳,我们五个进去。”石云天开始分配任务,“我和小健负责潜入核心区域探查,小虎,你力气大,负责应对突发状况,必要时强行破障,李妞,春琳,你们在外围策应,留意观内巡逻规律,用机关棍和袖箭为我们扫清退路。”
“是!”四人齐声应道。
子时将近,月隐星稀,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扬州城内实行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队沉重的皮靴声偶尔划过夜空。
五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借助屋檐、墙角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城北的琼花观潜行。
马小健一马当先,他的身形最为灵巧,感知也最为敏锐,总能提前半步发现巡逻队,带领众人险之又险地避开。
越靠近琼花观,空气中的压抑感越强。
终于,那片黑压压的建筑轮廓出现在前方,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观门紧闭,门前竟有两名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站岗,而非伪军。
石云天打了个手势,五人绕到观后,隐入那片茂密的竹林。
竹叶沙沙,掩盖了细微的声响。
仰头望去,琼花观的后墙果然高大,墙头还隐约可见防止攀爬的铁丝网。
“果然有防备。”王小虎压低声音。
马小健如同壁虎般贴近墙根,耳朵贴在冰冷的砖石上,仔细聆听了片刻,又抬头观察墙头的铁丝网,低声道:“电网,通了电的。”
石云天眉头微蹙,这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密。
“看那里。”李妞突然指向不远处墙根下的一处排水口。
那是一个用铁栅栏封住的洞口,栅栏锈迹斑斑,似乎年代久远。
马小健潜行过去,检查了一下栅栏与墙体的连接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锈蚀严重,根部应该能弄开,但动静不能大。”
石云天当机立断:“就从这里进去,小虎,看你的了,小心声响。”
王小虎点点头,走上前,双手握住两根铁栅栏,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绷紧,缓缓发力。
他不敢用猛劲,只能依靠强大的臂力和控制力,一点点地扭曲锈蚀的连接处。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竹林里显得格外清晰,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运的是,巡逻的脚步声并未靠近。
片刻后,“咔”的一声轻响,两根栅栏被成功地掰开一个足以容人钻入的缝隙。
“走!”石云天率先俯身,灵巧地钻了进去。
马小健、王小虎紧随其后。
李妞和宋春琳则迅速隐入竹林更深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墙内是一处荒废的后园,杂草丛生,假山倾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香火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的消毒水气味。
石云天心中一凛,这味道,他在南京的“防疫给水部”附近闻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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