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本子合上,往桌角一推,正好压住那张还贴着的会议通知。培训角的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十七分,离早会结束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可他已经觉得像干了一整天活。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抽出一支蓝笔,在板面中央写下两行字:“智能响应型玻璃照明——优先推进”“特殊人群定制服务——同步启动”。字写得不算漂亮,但一笔一划都稳当。写完后退半步,又补了四个小字:“试点立项筹备中”。
赵磊从门口探头进来,手里端着一次性纸杯。“你真把这两个列出来了?”
“列都列了,不推也不合适。”刘好仃转过身,“昨晚不是说了,咱们先试。”
孙雯跟在后面,手里抱着文件夹,眉头微皱。“我刚看了检测草案,如果要加感应模式,测试流程至少得多出三步。现在人手本来就紧,再拆开搞两套标准,怕顾不过来。”
王芳没说话,站在后排翻平板,手指滑得飞快。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刘好仃没绕弯子,“一个是费劲,一个是怕白忙。”
他打开投影仪,画面一闪,跳出一张柱状图。“这是最近三个月客户反馈里提到‘夜间使用不便’的次数统计。上个月比前两个月涨了四十七次,集中在老人起夜、孩子怕黑、独居住户这几个群体。”
“这不是投诉,是信号。”他点了点遥控器,“以前大家觉得灯就是亮就行,但现在有人开始说‘要是能自动亮一点就好了’。这话听着轻,其实是需求在冒头。”
赵磊喝了口茶,吹了下热气。“话是这么说,可这种产品单价低,订单零散,做起来拼的是售后和沟通成本。咱们厂这些年靠的是批量稳定出货,突然转去做细水长流的小单,节奏跟不上啊。”
“那你说接代工单实在?”刘好仃笑了笑,“上个月那个大厂的单子,利润看着高,可人家压价压到我们只剩两个点的毛利,还要求全检。干完一批,累得够呛,回头一看,账上没多几块钱。”
他翻开笔记本,抽出那张折过的评分表,摊在桌上。“我不是拍脑袋定的。语音控制看起来时髦,但我们一算,模块贵、口音识别难、后期维护麻烦,直接砍了。变色玻璃材料要重配,模具得改,成本压不住,也搁一边了。”
他指着其中一条:“最后留下的‘感应调光+柔光唤醒’,用的都是现成元件,主控程序调整一下就行。改动最小,风险最低。”
孙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草案。“可质检这块……总不能一个灯一套标准吧?”
“当然不会。”刘好仃点头,“普通款走老流程,定制款单独建档。你可以先拿五盏样灯试试流程跑通不。人不够,我让装配组抽两个人临时支援,不算进正式编制。”
王芳终于抬起头。“社区那边我熟,几个常联系的老人家庭愿意试用。他们不怕麻烦,就怕没人听。”
“这就对了。”刘好仃笑了一下,“我们不做满天飞的新概念,就做那些夜里不敢下床的人需要的那一盏灯。”
赵磊还在犹豫。“万一市场反应冷淡呢?投入一堆精力,最后只卖出几十套,怎么跟上面交代?”
“去年因为‘非标需求’流失的中小客户,加起来有一百二十七万。”刘好仃语气平平,“这些客户是谁?养老中心、幼儿园、小诊所。他们不要花哨功能,就要实用。我们没接,他们转投了外地厂家。不是人家不认我们品质,是我们没给人家选择的机会。”
屋里安静了几秒。
“所以你是想抢回来?”赵磊问。
“不是抢,是补。”刘好仃说,“灯这东西,本来就不该只盯着亮度和寿命看。它还得知道什么时候该亮,怎么亮才舒服。我们现在做的,不是创新,是补课。”
孙雯轻轻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担心标准混乱,万一出了问题,责任算谁的?”
“责任我担。”刘好仃声音没高,也没低,“但前提是咱们一起把规矩立清楚。你提的问题,我都记下了。”
他拿起笔,在白板角落写下一行字:“售后维护难度”“批量生产稳定性”“检测人力分配”。然后转头看向三人:“我想请市建材研究院一位退休高工下周来看看方案,匿名评审,不带名字不报单位,只看技术路径和可行性。你们最担心的事,让他来评。”
王芳眼睛一亮。“真的?”
“已经联系好了。”刘好仃点头,“他还答应给一份市场前景分析。不是我说行就行,得有人帮我们把把关。”
赵磊摸了摸下巴。“那你把他最可能挑刺的地方列出来?”
“我已经拟了评审提纲。”刘好仃打开手机,“刚才写的三条,加上‘用户接受度’‘成本回收周期’,一共五项。你们每人再提一条最不放心的,我加进去。”
孙雯想了想。“那就加上‘故障率对比预测’吧。”
“行。”刘好仃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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