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干枯的手指叩击着算盘，算珠碰撞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很简单，年轻人，AI统治人类，如果人类再不抗争，迟早会走向种族灭亡，而我们现在该做的当然是互相帮助。”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锐利的光，“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年了，但是作为最后一根干柴，还是要替年轻人取取暖的。”
青空1号微微睁大眼睛，他明白老人的意思，可是却有些震惊于他的选择。
在他接受的人类数据分析和训练中，“自私”才是他们面对危险的第一选择。
青空1号的核心处理器微微发烫，他凝视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那些沟壑里仿佛刻着人类最原始的密码。
"自私是本能，但牺牲也是。"老陈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脑子虽然生锈了，但它所汲取的知识教会我一件事，人类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会逃跑，而是因为会回头。"
“老人家，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青空1号忽然开口。
老人点点头：“你说的是那个受了伤的年轻人吧。”
他只是远远的看过他们几次，发觉苏霭的状态不对。
青空1号略显焦急地点了点头，又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柜台上：“您既然是洛神研究所的人，一定可以救他的。”
虽然他没有检索到关于这人的信息，但现在他不能放弃任何的希望，苏霭必须得好好的醒过来。
老人垂眸，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和伤口下不同于正常人类的机械骨骼。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青空1号：“你……你是仿生机器人？”
青空1号的银色发丝随着头顶通风口的气流微微颤动，他直起身子，能量刃的残影在掌心若隐若现：“您放心，我没有被控制，不会伤害您。”
他看着老人，言辞恳切：“他对我很重要，希望您能出手帮忙。”
老陈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踉跄着扶住柜台，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活着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接近人类的机器人。”
他惊讶于青空1号居然有情绪的起伏，甚至于比那个“宙斯”还要拥有更接近人类的意识。
青空1号看他不说话，忙补充道：“陈老先生，苏霭是洛神研究所最年轻的专家，他也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您……”
“我不是那么急功近利的人，你先说说他的情况吧。”老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闻言，青空1号眼中的数据流怵然变得亮了许多，“他的脑神经被脉冲枪损伤，现在已经使用神经修复舱进行了救治，仪器显示一切正常，可是他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老陈摩挲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神色复杂：“脉冲伤？”
他颤巍巍地走到墙角，扒开堆积的杂物，露出一个布满灰尘的老式终端，“之前我还在研究所时，接诊了一个被流弹波及的士兵，症状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青空1号快步靠近他，急切开口：“当时是怎么处理的？”他几乎要贴到终端屏幕上。
“常规修复舱只能治皮肉伤。”老陈用力敲击键盘，屏幕闪烁几下亮起雪花，“那个孩子最后......”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了几下，“我们用了未完成的‘量子共振疗法’，短暂激活了他的神经突触，但......”
终端画面突然跳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穿着迷彩军装的年轻人躺在实验台上，太阳穴处插着发光的探针。
青空1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照片里的仪器，和治疗苏霭的是同一款机型。
他猛地抓住老陈的肩膀：“现在还能启动这个疗法吗？”
老陈被拽得踉跄，却突然笑出声，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小机器人，你以为AI是吃素的？现在所有实验数据都被加密了。”
他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青空1号焦急的倒影，“而且做了这个疗法，他也不一定会醒。”
“为什么？！”青空1号不自觉抬高了声音，眉峰深深蹙起。
老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脑表层的损伤是可以修复的，但是最终的意识恢复，还是要靠患者自己。”
青空1号愣了，喃喃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想醒。”
老陈布满皱纹的手搭上青空1号颤抖的肩膀上，浑浊的眼底泛起悲悯的光："孩子，脉冲伤会在大脑皮层留下记忆锚点。
他困在某个意识深渊里，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执念，拽着他不肯回到现实。"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终端上模糊的病历数据，"就像那个士兵，临终前一直重复着'我杀了他们'，他的意识被愧疚困在战场的血色里，没能回到现实。"
青空1号目光呆滞地提着包裹，行尸走肉一样完成了老人的嘱托。
将食物和水送给了躲在下水道里，废弃建筑里的人类。
又匆忙赶回了研究所。
按照老陈说的，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不停地说话来唤醒苏霭的意识。
他轻车熟路地躲过了巡查的机器人，返回了房间。
将食物、水和电池递给了梅子：“这些应该够生活一个星期。”
“谢谢。”梅子看着他手上的伤口，神色复杂。
二百五蹭到他脚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
青空1号回头看了眼躺在修复舱中的苏霭，“会醒的。”语气轻柔又笃定。
他又缓步走到修复舱旁边，打开了修复舱的屏蔽罩，伸手轻轻抚上苏霭苍白的脸颊。
冰冷的触感让他没有痛觉的核心深处泛起一阵刺痛，这不该是人类皮肤的温度。
"苏霭。"他俯身靠近修复舱，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什么，"你快醒来吧。"
修复舱的显示屏上，脑电波依旧是一条平静的直线。
青空1号低下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沉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小宝，虽然我还是不会做饭，可是，我来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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