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三天，仿佛天空破了个洞。沈星河把自己锁在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一片昏暗。竞赛弃权书躺在桌上，被台灯烤出卷曲的边角，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他数着墙上的裂缝，想起江野说过："等你拿了竞赛奖杯，我们就去山顶看日出。"那时江野眼睛里有光，现在却只剩下黑暗。房间角落堆着没拆封的快递，是江野之前买给他的竞赛资料，塑料包装上还沾着雨水渍，像极了他此刻潮湿的心。床头贴着他们初中时的合影，照片里两人举着用彩纸折的星星，笑得眉眼弯弯，相框边缘不知何时被他反复摩挲出毛边，玻璃表面还残留着几滴干涸的泪痕。书桌上散落着撕碎的草稿纸，每一片都写满江野的名字，旁边的垃圾桶里，还躺着那个被他摔碎的宇航员模型零件，底座刻着的"给我的星星"字样，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书桌抽屉深处，藏着一叠褪色的电影票根，每张背面都有江野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最底下那张是他们第一次看科幻片时的票根，边缘已经卷起，却依然被沈星河视若珍宝。
第四天傍晚，雨势稍歇。好友李燃突然撞开虚掩的房门，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江野在悬崖公路飙车！警察都去了！"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本地论坛的帖子，配图里江野的黑色机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配文写着"不要命的疯子"。画面里，江野的皮衣下摆被狂风掀起，脖颈处隐约可见的银色项链在雨幕中一闪而逝。沈星河的心跳漏了一拍，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慌乱中踢翻了床边的纸箱，露出里面藏着的、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宇航员模型，底座刻着"给我的星星"。模型的面罩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是他去年写下的祝福："等你带我去太空"，如今字迹被潮气晕染得模糊不清。纸箱最底层，还压着一本日记本，扉页上写着"给江野的话"，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最后一页停留在他们决裂的那天，墨水被泪水晕染成深色的团块。日记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江野初中时写给他的："以后我罩着你"，纸张边缘已经破损，却依然被沈星河小心地保存着。
暴雨重新袭来，雨水糊住视线，他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看着后视镜里他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小伙子，那条路滑坡封了......"话没说完就被沈星河沙哑的嘶吼打断："开！"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扫不清眼前的雨幕。车窗外，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悬崖下汹涌的海浪，浪涛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足有两层楼高。路边的警示牌被风吹得哐当作响，泥土混着碎石不断从山坡滚落，在柏油路上堆成小小的障碍。有一段路的积水深及轮胎，出租车碾过时激起的水花扑在挡风玻璃上，瞬间吞噬了前方的视野。沈星河死死攥着座椅边缘，指节泛白，指甲在皮革上留下深深的压痕。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江野飙车的画面，每一次机车擦过护栏，都像一把刀刺进他的心脏。路边的电线杆上，还贴着他们小时候一起贴的贴纸，如今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卷曲，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流逝。远处的山体上，一道巨大的裂缝正在缓慢扩大，不时有碎石滚落，发出沉闷的声响，给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增添了更多的危险。
警灯在雨幕中闪烁，红蓝光影交错。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困兽的悲鸣。沈星河冲下车，泥水溅在裤腿上，浸透的运动鞋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他看见江野的机车在悬崖边飞驰，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火星，在雨夜里格外刺眼。雨水顺着少年的睫毛滴落，皮衣被风鼓起，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鹰，随时可能坠入深渊。江野的银色项链不知何时断了，摩托车吊坠在雨中若隐若现，随着剧烈的颠簸，在皮衣上撞出沉闷的声响。有几次，机车几乎擦着护栏掠过，飞溅的铁屑混着雨水打在沈星河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他注意到江野的车速表指针疯狂摆动，已经超过了安全时速的两倍，车轮碾过积水时，激起的水雾几乎将整个车身笼罩。路边的灌木丛被机车带起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几片树叶粘在江野的皮衣上，又被雨水冲走。警车的喇叭声在雨中显得微弱而急促，试图阻止江野疯狂的行为，却被引擎的轰鸣声和雨声淹没。
"停下！"沈星河大喊，声音被雷声吞没。江野的车头偏了偏，却没有减速。沈星河想起小时候，江野为了救掉进河里的他，被石头划破了腿，鲜血染红了溪水。还有初中时，有人欺负他，江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最后自己被打得浑身是伤，却笑着说："谁敢动我的人？"此刻他不顾一切地冲进雨幕，张开双臂站在路中央，暴雨冲刷着他单薄的身躯，校服衬衫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轮廓。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睛，咸涩的刺痛感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他的耳边响起江野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誓言，那些温暖的话语，此刻成了支撑他站在这里的力量。远处的海浪声越来越大，仿佛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伴奏。路边的护栏上，还留着去年冬天他们刻下的名字，此刻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地刻在沈星河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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