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蚊虫在头顶盘旋。沈星河盯着电脑屏幕，瞳孔剧烈收缩。原本整齐的数据表此刻布满刺眼的红色误差线，某个关键参数从0.37变成了3.7，整个实验结果彻底颠覆。培养皿里的培养液还在轻轻晃动，倒映着他扭曲的脸，那波纹如同他此刻翻涌的思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的手在键盘上颤抖，试图找出数据被篡改的痕迹，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混乱，仿佛有人故意将所有线索搅成一团乱麻。桌面上散落着未吃完的能量棒包装纸，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早已模糊，见证着他无数个熬夜的夜晚。冰箱里还存放着没吃完的能量棒，巧克力涂层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干瘪的谷物，就像他此刻破碎的心情。
汗水顺着脊椎滑进裤腰，在牛仔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这个实验他筹备了八个月，光是调试仪器就熬了二十多个通宵。实验室的通风扇发出老旧的嗡鸣，混着培养箱里恒温运作的嗡响，构成令人烦躁的背景音。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个参数的调整细节，边角被反复翻阅得起了毛边，有些页面还沾着咖啡渍，那是某个困到极致的深夜留下的印记。鼠标滚轮疯狂翻动操作记录，最后一次修改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正是江野昨天说要"去网吧通宵"的时间。这个巧合让他的心里警铃大作，所有的怀疑都指向了那个他最不愿意怀疑的人。他想起江野总说自己的实验数据像摩托车零件图，想起对方帮他调试显微镜时专注的侧脸，此刻这些回忆都变得模糊而狰狞，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精心策划的伪装。实验台边缘还留着江野随手画的涂鸦，此刻看来都像是某种讽刺。
记忆突然闪回天台那场争吵。潮湿的风卷着柳絮扑在脸上，江野把摩托车头盔砸在地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头盔上半脱落的火焰贴纸在风中颤动，仿佛在嘲笑他们破裂的关系。"你永远都在否定我！"江野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电竞不是不务正业！"沈星河攥着实验报告的手指关节发白："你明明有保送资格，为什么非要走这种没前途的路？"此刻实验室的试剂瓶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得他浑身一颤。他抓起实验记录本砸向墙壁，纸张纷飞间，他想起江野上周偷看他实验数据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他说"等我成了职业选手，第一个给你买冠军奖杯"时亮晶晶的眼睛。这些回忆此刻都变得讽刺起来，让他更加坚信，江野是在报复他阻止自己打电竞。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在为这场争吵伴奏，也像是在冲刷着他们之间破碎的信任。
"江野！"他踹开教室门时，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春日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在江野的黑色卫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野正趴在桌上补觉，听见吼声猛地抬头，额角压出床单似的红痕，睫毛上还沾着未散的睡意。他的嘴角残留着口水的痕迹，旁边的课本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游戏角色，那是他在课堂上偷偷创作的作品。"是不是你干的？"沈星河把打印出来的数据摔在桌上，纸张边缘划破了桌面的木纹，"故意篡改我的实验数据，就为了报复我阻止你打电竞？"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看着江野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个陌生人。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江野脸上，他的瞳孔因为突然的强光而收缩，眼中满是茫然。
江野的大脑还没从睡意中清醒，看着满纸乱码，彻底懵了。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几片花瓣飘落在他的课本上，粉色的花瓣与黑色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伸手想要触碰那些数据，却被沈星河一把拍开。沈星河的实验服袖口蹭过桌面，露出里面磨损的衬衫袖口，那是江野去年帮他缝补的地方，但此刻两人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别装了！"沈星河的声音在发抖，实验服的下摆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除了你，还有谁会在凌晨两点接触我的电脑？上周你就一直在打听实验进度！"他突然想起江野前天借走的U盘，此刻那个黑色的小物件仿佛变成了扎在心里的刺。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江野在实验室鬼鬼祟祟的样子，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成为他怀疑的证据。实验室里江野帮他整理的试剂瓶此刻整齐排列，却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绝交吧。"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沈星河自己也愣住了。空气仿佛凝固，走廊外的嬉闹声突然变得遥远。江野的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这个字像一把重锤，砸在两人的心上。江野看着沈星河离去的背影，看着对方实验服后颈处被汗水浸湿的痕迹，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沈星河不相信他。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暖教室里渐渐冷却的空气。沈星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像是在为他们的友谊敲响丧钟。教室的黑板上还留着昨天的板书，此刻看来都模糊不清，就像他们之间模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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