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感到一阵愧疚感刺痛了他的胸腔。他把画紧紧贴在胸前，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程远艰难地说，"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但我真的很后悔，郑超。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后悔。"
郑超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暖暖为你是个医生而感到自豪。"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程远的胃部。他闭上眼，感到一阵眩晕。
原来他背叛了一切，却连一个合理的借口都没有。
探视室里沉默了几分钟，只有程远沉重的呼吸声。
"暖暖下周就过六一儿童节了。"郑超最终打破了沉默，"她说她要拍跳舞的照片给你看。"
程远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经常提起我吗？"
"每天。"郑超的声音软化了一些，"她把你画的那些动物漫画贴满了她的房间。她告诉所有新朋友她有两个爸爸，一个叫郑爸爸，一个叫程爸爸。"
程远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滚落下来。在监狱的这些日子里，他第一次允许自己真正哭泣。
不是为自己失去的自由，不是为毁掉的事业，而是为一个无辜孩子对他毫不动摇的爱与信任——这份信任他根本不配拥有。
程远哽咽着说，"等我出去的时候，她会忘记我吗？"
郑超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程远看了很久，仿佛在评估什么。
"那取决于你，程远。"他最终说道，"取决于你出狱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程远抬起头，在郑超眼中看到了一丝他以为永远不会再看到的东西——希望。
"我可以...给暖暖写信吗？"程远小心翼翼地问，"当然，你可以先看内容，如果觉得不合适..."
"我会考虑的。"郑超说，语气比刚进来时缓和了许多，"但不是现在。现在你需要...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
程远点点头，明白郑超的意思。他需要先面对自己的错误，真正开始救赎的旅程，才有资格重新进入暖暖的生活。
"谢谢你今天来，还有麻烦你告诉王梅，说我出国不再回来了，我俩再也回不去，也不想拖累她。"
程远真诚地说，"也谢谢暖暖的画。这对我...意味着一切。"
郑超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探视。
在转身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暖暖画那幅画时告诉我，她最喜欢干爹的笑容，因为那让她感到安全。别辜负她记忆中的那个你，程远。"
当郑超离开后，程远仍坐在探视室里，双手捧着那幅画，像捧着最珍贵的宝物。
狱警不得不提醒他时间到了。
回到牢房，程远小心翼翼地把画贴在床铺上方的墙上——那是他唯一能装饰的个人空间。
同室的犯人好奇地瞥了一眼，但没人说什么。
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痛苦和悔恨。
那天晚上，程远盯着那幅画直到熄灯。
在黑暗中，他做了一个决定：坐牢的这段时间，他不会白白浪费。
他会读书，会反思，会准备。
不是为了减刑，不是为了早日出狱，而是为了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
他能有资格再次站在暖暖面前，无愧于她画中那个戴着律师帽的高大形象。
第二天一早，程远就向监狱图书馆提交了借阅申请。
除了法律书籍——他曾经的骄傲和现在的耻辱——他还请求借阅儿童心理学和发展教育的书籍。
如果他要重新成为暖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需要理解一个孩子的心灵世界。
在等待书籍送达的日子里，程远开始写日记——不是为自己辩护的那种，而是诚实地记录自己的错误和反思。
他详细回忆了那个致命决定的每一步：最初的逼迫，自我说服的过程，行动时的犹豫和最终的妥协。
他像解剖一具尸体一样解剖自己的道德沦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书籍终于送到时，程远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在《儿童心理发展》一书中，他划下了这样一段话。
"儿童最初开始形成稳定的道德观念，他们崇拜并模仿生活中的英雄人物，这些早期榜样对儿童价值观的形成具有深远影响。"
这段话让程远彻夜难眠。他曾是暖暖的英雄，而现在他成了什么？一个反面教材？一个需要被隐瞒的耻辱？
但另一本书给了他希望：《创伤与修复》中写道："真正的救赎不在于否认错误，而在于直面它，从中学习，并以实际行动证明改变的可能。"
程远开始制定计划。他列出了出狱后可能面对的每一种情况：暖暖的疑问，社会的偏见，就业的困难。
他写下每一种情况的应对方式，不是逃避，而是诚实面对。
最重要的是，他记下了自己对暖暖的承诺：无论需要多长时间，无论多么困难，他都要重新赢得她的信任。
一个月后，程远收到了郑超寄来的第一封信。
里面没有暖暖的消息，郑超解释说还在考虑如何向孩子解释。
但有一句话让程远看到了曙光："如果你真的改变了，时间会证明一切。暖暖的记忆力很好，她不会轻易忘记爱过她的人。"
程远把这封信和暖暖的画放在一起，作为他每天的动力源泉。
他开始在监狱里帮助其他犯人学习法律知识，不是为了表现好争取减刑，而是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正确的事。
有些犯人嘲笑他假清高，但他不在乎。
每当动摇时，他就看看暖暖的画，想起郑超说的话："别辜负她记忆中的那个你。"
监狱的高墙无法阻挡四季的更替。
当春天的阳光第一次透过铁窗照进程远的牢房时，他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歪斜的太阳，就像暖暖画中的那样。
下面他写道："救赎之路比我想象的更长，但每一步都值得。
为了有一天能再次站在阳光下，牵着暖暖的手，告诉她程爸爸虽然犯了错，但学会了如何重新站起来。"
程远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已经找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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