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毫不在意！
第一瓢！浇灭那残存的、属于前世地狱的灼热幻痛！
第二瓢！洗去那深入骨髓、几乎刻进灵魂的肮脏与屈辱！
第三瓢！涤荡那伪装多年的卑微与隐忍！让那被刻意掩埋的锋芒，破土而出！
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四溅。然后，毫不犹豫地抓起桌面上那盒劣质的、灰扑扑的铅粉，还有那支用来画丑眉毛的、秃了毛的破眉笔，连同那半盒粗糙的“麻点”颜料，看也不看，手臂猛地一挥！
“哐当！哗啦！”
铅粉盒子砸在地上，灰白色的粉末泼洒出来，混入地面的尘土。眉笔和颜料滚落墙角。她亲手为自己打造的、掩盖锋芒的“丑陋”面具，在这一刻，被她亲手、决绝地、如同丢弃垃圾般彻底摒弃！
她再次冲到水缸边，这一次，她直接俯身，将整张脸埋进冰冷的清水里！
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在面部的肌肤上。她闭着气，双手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搓洗着自己的脸庞！一遍！两遍！三遍！
劣质的铅粉在清水中迅速溶解、晕开，如同肮脏的泥垢被冲刷剥离。刻意描画的粗短杂乱的眉毛，在揉搓下变得模糊不清。那些用特殊颜料点上去的、丑陋的“麻点”，也一点点溶解、褪色。
她猛地抬起头，带起一片水花。水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挺秀的鼻梁、紧抿的唇线，成串地滚落。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动作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狠厉，然后，一把抓起了桌上那面边缘模糊的破旧铜镜！
镜面被水汽模糊，又被她用力擦拭。
一张脸，逐渐清晰。
苍白，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不再是那种被劣质铅粉掩盖的死灰。皮肤细腻光洁，如同上好的冷玉，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泛着微弱的莹光。水珠沿着流畅的脸部线条滑落，更添几分清冷剔透。
洗去了刻意描画的粗眉，露出了原本秀美而带着一丝天然英气的眉形。那双眼睛…那双刚刚还燃烧着地狱之火、此刻被冷水激得微微发红的眼睛，彻底暴露出来！形状极美，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冰冷、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又在那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跳跃着两簇无法熄灭的、幽蓝色的复仇火焰！锐利得惊人！也…美得惊心动魄！
挺秀的鼻梁下，是失去了血色却形状姣好的唇。唇线紧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冰冷的坚毅。
这张脸！这张被她自己用最粗糙的手段、刻意掩埋了多年的脸！此刻，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和伪装，如同尘封多年的绝世名剑，在这一刻骤然出鞘！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沈清漪看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陌生。
却又无比熟悉。
这是她！这才是真正的沈清漪！
前世，为了苏晚晴，她硬生生将明珠蒙尘，将自己扮作瓦砾，只为衬托那朵伪善的“白莲”。她收敛了所有的光芒，磨平了所有的棱角，让自己变得黯淡、平庸、甚至丑陋，只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成为苏晚晴的绊脚石。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的付出！
镜中的美人，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勾起。那不是笑，是冰刃在寒光中反射出的冷冽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嘲弄着前世的自己，也嘲弄着即将面对这张脸的…苏晚晴！
她放下铜镜，目光如电，射向墙角那个敞开的藤箱。里面叠放着的几件宫装，都是她这些年最常穿的、最不起眼的灰扑扑的旧衣。
不！
她要的不是这些！
她毫不犹豫地将那些衣服粗暴地拨开，双手伸向箱底最深处！那里，压着一件她几乎从未穿过、也绝不敢在宫中穿的衣裳。
指尖触碰到一片柔软微凉的布料。
她将它抽了出来。
一件半旧的素白绫衣。
料子算不上顶好，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洗得微微发毛，但颜色依旧纯净，如同初冬新雪。样式是最简单的交领右衽，没有任何繁复的绣花，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用同色的银线，极细密、极内敛地勾勒出几缕流云暗纹，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隐约看出。
这是她入宫前，家中尚算宽裕时，母亲为她做的最后一件新衣。带着闺阁女儿家最后一点纯净的念想。入宫后，为了不惹眼，为了生存，为了苏晚晴，她一直将它深藏在箱底，从未示人。
但今天，就是它了！
沈清漪迅速脱掉身上湿透冰冷的中衣，将那件素白绫衣穿上身。略有些宽大的衣衫罩在她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身躯上，反而更衬出一种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纯净的白色映衬着她刚刚洗去铅华、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庞，如同寒潭中绽放的素莲，又如月下初凝的霜雪。肌肤胜雪，乌发如云（虽然只是简单挽起），那几缕银线暗纹在透过窗棂的微光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清冷而矜贵的气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