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神父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格列高利十一世教宗将教廷从法国的阿维尼翁迁回罗马，但他次年就去世了。”
“罗马的民众逼迫枢机团选举了意大利人乌尔班六世为新教宗。法国籍的枢机主教狼子野心不服教化，跑到阿维尼翁，另立了克雷芒七世为教宗。现在，罗马和阿维尼翁都宣称自己是正统，整个教会分裂了！”
“罗马教廷需要财富来组建军队，对抗阿维尼翁派。”约翰神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我们从东方的商人那里……不，是从一些‘特殊渠道’获得了海图，上面标注着一条向西航行就能到达东方的航线。”
“只要一直往西，就能绕过‘大瀛海’（大西洋），到达马可·波罗说的‘契丹’。没想到，航行了三个多月，粮食和淡水都快耗尽了，却遇到了这片陌生的大陆……”
朱文正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欧洲教会的大分裂，《马可波罗游记》的诱惑，还有那张不知从何而来的“海图”。
他猛地想到，或许是大明沿海的走私商人，或是被俘的倭寇，将一些残缺的海图卖给了欧洲人，阴差阳错之下，让这群教廷先遣队漂到了东洲。
“你们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朱文正问道。
“当然，”约翰神父立刻回答，“神圣的西元1382年，乌尔班六世陛下在位的第五年。”
果然，比历史提前了一百多年，朱文正暗自沉吟。
这群欧洲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欧洲已经开始了海外探索，只是阴差阳错地到达了东洲，而不是历史上的南美或加勒比。
“你们有多少人？船上有什么货物？”朱文正继续追问。
“我们原本有三艘卡拉维尔帆船，六百多人，”约翰神父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但途中遭遇了风暴，一艘船沉没了，现在只剩下五百三十七人。船上主要是武器、粮食、淡水，还有一些宗教用品，比如圣经、十字架、圣像，以及……一些用来和东方人交易的玻璃珠、铜器。”
陈武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低声对朱文正说：“殿下，这群人装备的火器虽然简陋，但他们的帆船构造奇特，尤其是那种三角帆，在逆风时也能航行。”
朱文正点点头，目光扫过牢里的俘虏。
这些欧洲人虽然落魄，但眼神中依然带着一种宗教狂热和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欲。他知道，不能简单地将他们视为普通的番邦蛮夷。
“约翰神父，”朱文正的语气变得平和了一些，“你们远渡重洋，来到东洲，这是一种缘分。只是这片土地，早已是我英王国的疆土。念在你们并非有意侵犯，且迷途知返，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约翰神父连忙躬身：“感谢您的仁慈，尊贵的君王！我们愿意为您效劳，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只要……只要能让我们继续寻找通往东方的道路。”
“通往东方的道路？”朱文正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深意，“这里就是东方的一部分。不过，你们想要的‘黄金’和‘香料’，东洲大陆也有。但前提是，你们必须遵守我的律法，放下武器，成为东洲的子民，或者……成为我的客人。”
他顿了顿，看着约翰神父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会派人好生看管你们，供给饮食。你们中的工匠、水手、学者，都可以为我所用。至于你们的宗教……”
朱文正的目光落在约翰神父胸前的十字上，“在东洲，只能有一个信仰，你们最好收起你们的十字架，不得妨碍我的统治。”
说完，朱文正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地牢。
火把的光芒在他身后拉成长长的影子，映照着牢里欧洲人复杂的眼神——有恐惧，有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一群迷途的十字旗使者，已经叩开了一个即将改变东洲乃至世界历史的大门。
而朱文正心中清楚，东洲大陆平静的黄金时代，或许即将结束，一场更宏大的博弈，正在大西洋的彼岸悄然拉开序幕。
约翰神父和他的教廷先遣队被暂时安置在新安城外的一处营地里，由陈武的守备军严密看管。
朱文正下令，不许虐待俘虏，但也绝不能让他们随意走动。
营地里，欧洲人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着这个神秘的东方帝国——穿着统一军服的士兵手持火铳巡逻，队列整齐划一。
远处的田地里，农夫们使用着铁制农具，耕作方式远比他们在欧洲所见的要高效。
新安城的城墙上，巨大的铜炮昂首挺胸，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慑力。
约翰神父带着几个懂技术的水手和工匠，被允许进入新安城参观。
当他们看到铁壁城运来的精铁被打造成各种工具和武器，看到通海城的船坞里正在建造的、比他们的卡拉维尔帆船大上数倍的铁甲战舰，居然能无帆无桨行走，看到街道上行人使用的纸张、印刷品和瓷器时，脸上充满了震惊与崇拜。
“哦，上帝！这简直是马可·波罗描述的天堂！”一个年轻的修士指着一家绸缎铺里色彩艳丽的丝绸，喃喃自语，“比威尼斯的还要精美！”
“还有那些火炮，”一个老水手低声对约翰神父说，“他们的炮管是铸铁的，比我们的更坚固，射程也更远。那天在红崖角，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恐怕早就被他们的炮火轰成碎片了。”
约翰神父沉默不语，他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心中充满了矛盾。
一方面，他对东方文明的发达感到震撼，甚至觉得这是上帝指引他们来到这里；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支来自大明的英王国，其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想要在这里“传播福音”或“寻找财富”，恐怕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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