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咱们这地界,提起“王半仙”这个名号,没人不知道。他不是算命的,也不是看风水的,是个吹唢呐的。之所以得了这么个仙号,是因为他手里的那杆黄铜唢呐,仿佛通了人性,能钻进人的心窝子里。想听热闹的,他能吹得你浑身是劲,想跟人摔跤;想听悲苦的,他能吹得你鼻涕眼泪一块儿淌,想起八辈子的伤心事。
王半仙本名王麻子,脸上有几点麻子,人送外号“王半仙”,倒把本名给忘了。他四十来岁,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就靠这杆唢呐在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上混口饭吃。他这人有个怪脾气,给钱再多,要是他觉得事儿不地道,他扭头就走。可要是他瞧着你顺眼,钱给少了,他也认。
这年秋天,地里的庄稼收完了,天也一天天凉下来。一天傍晚,王半仙刚吃完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就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他拉开门栓,门口站着三个人,一身黑衣,连脸都藏在黑帽子的阴影里,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为首的黑衣人作了个揖,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磨:“请问,是王半仙师傅吗?”
王半仙心里咯噔一下,这大晚上的,来者不善。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黑衣人又说:“我们山里的主人,想请师傅去吹一曲,给老祖宗贺寿。价钱好说,这十两银子,是定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递了过来。
王半仙掂了掂,足有十两。他心里盘算,这可够他吃上大半年了。可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还没出来,黑黢黢的,再看看这几个人,心里直打鼓。“什么老祖宗?这么晚了,怎么不白天办?”
为首的黑衣人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我们主人性子怪,就喜欢夜里热闹。师傅放心,绝没歹意,就是图个喜庆。您吹完了,我们再付二十两,一共三十两,您看如何?”
三十两!王半仙的心一下子就活了。他想,我王麻子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无非是些有钱人家的怪癖好。只要我拿钱办事,管他是人是鬼。再说,有这么几个壮汉跟着,还能出什么事?
“行!我跟你们走。”王半仙把唢呐往怀里一揣,锁上门,跟着黑衣人就走。
他们没走大路,专挑些歪歪扭扭的山间小道。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荒,两旁的树影在夜风里张牙舞爪,像一个个鬼怪。王半仙心里有点发毛,想搭句话,可那几个黑衣人闷着头赶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山谷。谷里灯火通明,搭着一个高高的戏台子,台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可奇怪的是,虽然灯火那么亮,却照不清那些人的脸,一个个都像是笼罩在青烟里,模模糊糊的。而且,整个场子安静得可怕,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师傅,请吧。”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戏台。
王半仙定了定神,抱着唢呐走上台。他往台下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把唢呐扔了。台下坐着的人,一个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神空洞地望着台上,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冷风一吹,他仿佛闻到了一股子土腥味和烧纸的味道。
他明白了,这是遇上鬼了!
腿肚子当时就转了筋,想跑,可一看那几个黑衣人像门神一样守在台口,他知道跑不了。他心想,罢了罢了,都说鬼怕恶人,我豁出去了,吹!大不了一条命,总比吓死强。
他清了清嗓子,把心一横,唢呐嘴往嘴里一含,鼓起腮帮子就吹了起来。他吹的是《百鸟朝凤》,一曲喜庆热闹的曲子。往常吹这个,台下准是叫好声一片,可今天,台下那些“人”还是一动不动,只是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期盼?
王半仙越吹越投入,渐渐地,他忘了害怕,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脑子里只剩下曲子。他吹着吹着,感觉这山谷里的风都跟着他的曲子在打转,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给他鼓掌。一曲吹罢,他已是满头大汗。
台下依旧是一片死寂。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好!赏!”
还是那个为首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台下。他走上台,递过来一个更沉的布袋:“师傅,这是您的酬劳,三十两,一文不少。天色不早,我们送您回去。”
王半仙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原路返回。这次,他感觉路好像短了不少,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自己村口的灯光。那几个黑衣人把他送到村口,一转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快得像一阵风。
王半仙回到家,点上油灯,心还在“怦怦”直跳。他把那个布袋往桌上一倒,“哗啦”一声,黄灿灿的银子和白花花的银子滚了一桌。他抓起一块银子,咬了咬,是硬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什么鬼不鬼的,有钱才是真的!他这一趟,值了!
他把银子收好,美滋滋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被鸡叫吵醒。阳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暖洋洋的。他想起昨晚的银子,一骨碌爬起来,兴冲冲地跑到桌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