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回春堂的雕花窗棂，在药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栖凰正替江遇之更换臂上的绷带，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那急促的步点像敲在她心尖上。
"是他来了。"江遇之低声道，指尖按住腰间的骨笛。
沈栖凰放下药碗，走到窗边。
只见慕容玦翻身下马，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阶前的药草，他甚至未带侍卫，只孤身一人站在回春堂门口，眉头紧蹙，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惶急。
"栖蘅！"他推开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药香混合着慕容玦身上的龙涎香，在狭小的堂内交织。
沈栖凰看着他微喘的模样，鬓角还沾着赶路的尘土，忽然想起多年前萧执圭在东宫跑着来见她的样子，也是这般急切。
"陛下怎么来了？"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慕容玦一步步走近，像怕惊飞了什么。他看着她素色的布裙，看着她腕间那只熟悉的暖玉镯，喉头滚动了一下："你留信说要出宫......"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带着一丝祈求，"为何不告诉朕？"
沈栖凰看着他眼中的失落，那神情与萧执圭当年怕她生气时如出一辙。
她无奈轻叹："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宫里太闷了。"
"散心？"慕容玦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衣袖，却又克制地收回，"那为何......为何不带上朕？"
他的语气卑微得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这让沈栖凰心头一软。
她想起这几日在宫中，他确实寸步不离，那份浓烈的占有欲曾让她喘不过气，此刻却化作了眼前人小心翼翼的试探。
"陛下日理万机，怎能被我耽误。"她别开脸，看着窗外摇曳的蘅草。
慕容玦看着她的侧脸，那柔和的轮廓在阳光下镀上金边，让他想起无数个在御书房看她调香的午后。
他多想说，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多想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再也不放手。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那......你何时回宫？"
沈栖凰沉默片刻，听着他语气中压抑的患得患失，那声音与萧执圭如出一辙，敲开了她心中尘封的角落。
"再等我三日，"她轻声道，"三日之后，我必定回宫。"
慕容玦猛地抬头，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像落满了星辰。"好！"
他用力点头，生怕她反悔，"三日，朕等你。"
他又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直到马蹄声远去，沈栖凰才发现自己掌心已满是冷汗。
"他走了。"江遇之从内室走出，看着沈栖凰微颤的肩背，轻声道。
沈栖凰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有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波澜。"嗯。"
江遇之走到窗边，望着慕容玦消失的方向，忽然叹了口气："现在我明白你为何无法拒绝他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沈栖凰脸上，"他太像了，栖蘅。"
"像谁？"沈栖凰明知故问。
"像太子殿下。"江遇之的声音低沉，"从说话的语气，到看你的眼神，甚至连那份患得患失的模样......若不是这张脸，我几乎要以为太子殿下回来了。"
沈栖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萧执圭的笑脸，与慕容玦刚才的神情重叠在一起。"是啊，太像了。"
她低声道，"连占有欲都如出一辙，恨不得将我整个人刻上他的印记。"
她想起东宫岁月，那时萧执圭的亲近曾让她倍感安心，甚至享受那份独一无二的宠溺。
可如今，同样的方式却让她感到窒息。"或许是我老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再也受不了被人缠得太紧，总想透透气。"
江遇之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她口中的"老了"，是历经世事沧桑后的疲惫。
"你不是老了，"他轻声道，"是你不再需要用别人的占有来证明自己的重要了。"
沈栖凰抬眼看向他，江遇之的眼神温和而坚定，像苍梧山的清泉，总能在她迷茫时带来一丝清明。
"或许吧。"她点点头，走到药柜前，拿起一束晒干的蘅草，"这三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江遇之知道她指的是萧承锐的影卫，便不再多言，只拿起药杵，默默研磨起药材。
回春堂内恢复了宁静，只有药杵撞击瓷碗的声响，和窗外偶尔吹过的风声。
沈栖凰看着手中的蘅草，想起慕容玦身上的龙涎香，想起萧执圭身上的墨香，心中一片茫然。
三日之后，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她又该如何自处？
而此刻的慕容玦，正策马赶回皇宫，心中反复回味着沈栖凰那句"三日之后"。
他勒住马缰，望着天边的浮云，嘴角忍不住上扬。
三日，不过弹指之间，他等得起。
只是他不知道，这三日里，回春堂将迎来怎样的风波，而沈栖凰心中那道关于过去与现在的界限，又将如何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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