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抬起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仍保持着几分昔日的威严姿态。她朝顾氏和林氏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先回房去。"屋内的烛火随着她说话的气息轻轻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顾氏担忧地看了婆婆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娘，您..."
"还不快去！"老王妃突然拔高了声调，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林氏连忙拉了拉妯娌的袖子，两人低着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木门合上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屋内顿时只剩下老王妃和族长夫人等几位年长的妇人。
老王妃挺直了腰背，尽管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不复当年的绫罗绸缎，但她仍然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她抬起下巴，目光从几位老妇人脸上扫过，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傲慢："你们打算对我做什么？"
族长夫人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银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般深邃。听到老王妃的问话，她嘴角微微下垂，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
"族长和几位长老商议后决定，"族长夫人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从明日起，你每日需背诵和抄写傅家族规两个时辰。"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老王妃，"此外，每日都会安排活计给你，和大家一样——干活才有饭吃。"
老王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宽大的衣袖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桌面上洇开一片。"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皱纹因为愤怒而扭曲，"我是怀璟的亲娘！是光王的母亲，你们怎敢这样对我！"
族长夫人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竹简卷好："你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老王妃了。"她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少在这里摆架子。"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王妃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族长夫人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划开了她一直自欺欺人的假象。
是的，她早已不是那个锦衣玉食的老王妃了。流放路上，她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华服被一件件剥去，换上粗布麻衣；她曾看着那些曾经对她卑躬屈膝的官员，对她呼来喝去。但在这个村子里，因为叶如意的缘故，大家仍然客气地称她一声"老王妃"，这让她恍惚间又找回了昔日的荣光。
"我不服！"老王妃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嘶哑得可怕，"我是如意的婆母，我管教她怎么了！你们为何这样罚我！"
族长夫人身旁的一位圆脸婶子忍不住嗤笑出声："你算如意哪门子婆母？"她掰着手指头数落道，"他们成亲那天你都没回来，儿媳妇茶你都没喝，现在倒摆起婆婆的谱来了？"
另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摇着头，语气中满是失望，"如意对你们家多好，你们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如意，你们能顺利到北寒？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能过上这么安稳的生活？"老婆婆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这样都堵不住你的嘴！"
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老王妃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她环顾四周，发现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责备和不屑，这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如意跟孔爷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族长夫人冷静地补充道，"她跟孔爷打交道做生意，也是为了我们大家。二人都是堂堂正正的，是你胡乱猜测！"
"要我说啊，"坐在角落的一位胖婶子突然插话，"就算如意找别人了又如何呢？"她撇了撇嘴，"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如意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行？怀璟一直不醒，难道如意就要守一辈子？！"
这番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老王妃的心上。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你们...你们..."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也还不是因为如意能给你们带来好处，所以才向着她说话！"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几位老妇人面面相觑，然后——出乎老王妃意料的是——她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你别说，你还真的说对了！"族长夫人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我们对如意好，就是因为如意能给我们带来好处，所以我们捧着她哄着她。"她突然收敛笑容，目光如刀般锋利，"你要是不舒服，你也给我们带来好处带来利益，我们也能捧着你啊！"
老王妃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身后的柜子。她颤抖着手指着众人，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多少年了，自从嫁入王府，就再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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