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号】帝国远征舰队的神经中枢。
那间象征着至高海上权柄的舰长室内，气氛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已在此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老船木、星图油墨与微咸海风混合的独特气息，巨大的落地舷窗外，是万里无云的蔚蓝深海，平静得如同最完美的蓝宝石，让人几乎要忘却这片宁静之下，正酝酿着足以倾覆世界的惊天风暴。
南渊钰一身玄黑色常服，并未佩戴任何彰显帝王威仪的饰物，独自一人，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伫立在那巨大的西大陆海图之前。
他的身影被从舷窗透入的明亮天光拉得很长，投射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
那双深邃的龙目，正静静地凝视着海图之上，那个被朱笔反复圈出的红色标记——“鹰堡”。
他的目光仿佛拥有实质，穿透了重重空间与万里波涛，清晰地“看”到那座古老的城市此刻正上演的、由他和皇后亲手导演的剧目：信仰的崩塌，权力的更迭，以及在废墟之上，被刻意催生出的、名为“复仇”的疯狂。
“陛下。”
一个充满了精明与活泛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猴子甚至连门都懒得敲，便如同一阵风般闪身而入。
他那身本该庄严肃穆的从一品官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手里还把玩着一个不知从哪艘泰西斯商船上“缴获”的银制鼻烟壶。
他将一份刚刚由【飞隼】信使，冒着生命危险从大陆秘密情报站传回的加密情报，如同递一张寻常酒单般，随手呈了上来。
“鱼儿，上钩了。”他的脸上，是猎人看到猎物精准地、且义无反顾地踏入自己精心布置的最后一个陷阱时，那种充满了掌控感的戏谑笑意。
“而且，还是条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肥硕，也更没脑子的大鱼。”
南渊钰缓缓转过身，从容地接过情报。
他没有立刻展开，而是先细细地看了一眼那火漆封印上独特的“鹰爪”暗记，确认了情报来源的最高级别，这才不紧不慢地展开。
情报上的文字是用科学院最新研制的隐形药水写就，在空气中暴露片刻后才逐渐浮现，内容简洁而致命。
与他和苏晓晓在出征前，于长乐宫那温暖的花房之内，点着烛火推演了无数次的剧本，几乎分毫不差，甚至连对手的每一个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陆军元帅冯·法金汉，这位在军中以“铁血”与“疯狂”着称的老牌贵族，已经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绕开了所有程序，以“战时最高统帅”的名义，强行接管了帝国的残余权力。
“一个比俾斯麦，还要更加纯粹的战争疯子。”南渊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的弧度，为这个意料之中的对手，下达了最终的评语。
“俾斯麦至少还懂得算计得失，而此人，脑子里除了那可笑的‘荣耀’之外，再无他物。不过是只看到了眼前那块鲜血淋漓的诱饵，却不知身后猎枪的扳机，早已被轻轻扣响的飞蛾罢了。”
“没错，”猴子打开鼻烟壶，惬意地闻了一下，补充道，“根据我们安插在鹰堡军部的‘鼹鼠’回报，这个老疯子已经下达了最高等级的战争动员令，甚至不惜将陆军的军费都强行挪用给了海军，命令他们仅存的所有海上力量，立刻向‘风暴角’军港集结。那里……啧啧，可是个好地方。”
“风暴角……”南渊钰的指尖，在海图上那个极其偏僻，却又地势极为险要的深水军港之上，轻轻点了点。
指尖的温度仿佛能透过那厚重的羊皮纸，感受到那片海域冰冷的暗流。
“那是他们，为了防备北海蛮族海盗，而修建的最后壁垒。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也是他们，藏匿那支传说中的‘无畏舰队’的巢穴。”
猴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陛下，话虽如此，但‘无畏舰队’不可小觑。我们的情报显示，那五艘战舰的装甲厚度，几乎是常规战列舰的两倍，其上搭载的【三级多联装要塞炮】，有效射程甚至可能在我们之上。若是让他们据港死守，恐怕会是一场硬仗。现在他们倾巢而出，看来是准备，跟我们，进行一场毫无胜算可言的……玉碎之战了。”
“玉碎？”南渊钰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早已将敌人所有后手都算尽的绝对自信。
“不。”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巨舰的船锚，重重落下，带着无可动摇的份量。
“是飞蛾扑火。”
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越过猴子，望向了那同样在静候命令的周定国与铁牛。
那两位帝国最强的“矛”与“盾”，早已在门外静候多时，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铁血气息，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让钢铁都为之共鸣的寒意。
“——好戏，该开场了。”
……
三日之后，风暴角军港。
整座军港的气氛，凝重如暴风雨前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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