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晨露刚凝在红梅的花苞上，苏锦璃已将京城九门的舆图在案上铺展。楚君逸正用刻刀雕琢机关盒的锁扣，她瞥见他指缝间的木刺，突然伸手按住他发力的手："昨夜又在试新锁？这紫檀木太硬，你这般用力会伤着指骨的。"
案几上的青瓷碗盛着新熬的姜枣茶，楚君逸放下刻刀的动作顿了顿："陈昱从京城送来密信，说沈砚的表弟林文彦近来总以'巡城'为名调动京营，九门的守城记录里，有三处城门在子时放行过不明车马——车辙的宽度和宁王旧部的粮车完全相同。"他执杯的手突然微颤，茶液荡出的涟漪里，藏着刻意压抑的呼吸声。
苏锦璃将蜜饯推到他面前："上月林文彦的管家在茶馆密会，被暗卫听去'腊月二十三，东华门见'。"她用银签挑出茶里的姜丝，"这是用青州的小黄姜熬的，驱寒暖身，你昨夜比对车辙图到天亮，得多喝些防风寒。"
刻刀在紫檀木上划出细密的锁齿，楚君逸突然低声："密信里提到'内操'，说林文彦在京营里私练了支'影子军'，兵甲上的玄铁来自废后的梁家旧矿，甲片内侧刻着极小的'林'字，与他玉佩上的篆字笔迹一致。"苏锦璃捏着蜜饯的手紧了紧，祖父手札里记载过，梁家旧矿的玄铁淬过特殊药水，遇腊月的寒雾会泛出青光。
院外传来铜环叩门声，陈昱的亲卫捧着个裹着棉絮的铁盒跪在青石板上："在林府马厩的草料堆里找到的，是块玄铁甲片，背面的纹路和京营库房丢失的兵甲完全吻合，缝隙里卡着半张兵符拓片。"苏锦璃掀开铁盒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甲片的锈蚀处显露出"坤宁宫"三个字，是用梁家特有的腐蚀药水写的，遇寒雾才会显形。
"是林文彦想借废后旧部复辟。"楚君逸捻起甲片放在炭火旁烘烤，"这上面的药水味，和当年太皇太后毒杀先帝的牵机药同源，只是换了种配方。"他突然按住胸口弯腰，指缝漏出的血珠落在甲片上，竟晕染出被锈蚀掩盖的"凤"字——是梁家未出嫁女子的私印标记。
苏锦璃的机关镯突然转动，镯身齿轮咬合出"丑时"二字。她将甲片塞进楚君逸衣襟："沈砚派来的暗卫说，林文彦的妹妹林婉儿常以探望废后为名去冷宫，每次都带个食盒，底层的夹层里藏着调兵的暗号，用的是梁家姑娘特有的'闺阁密码'。"指尖划过他颈间的淡红，"你昨夜破译的兵符拓片，是不是缺了右上角？我总觉得林婉儿那里有另一半。"
丑时的寒风卷着碎雪，冷宫的墙头上结着冰棱。苏锦璃扮成送炭的杂役，看着楚君逸混进清理积雪的队伍。林婉儿的侍女正将食盒递进冷宫的小窗："姑娘说，'梅花落尽时'就是动手的日子，让里面的人备好'东风'。"
炭筐的麻绳突然断裂，苏锦璃弯腰捡拾的瞬间，听见冷宫传来低语："告诉文彦，坤宁宫的地砖下埋着当年太皇太后留下的火药，引线就藏在铜鹤的喙里。"她突然将整筐炭火泼向墙角——火星溅落的地方，冰层下竟露出青黑色的火药痕迹，与梁家旧矿的硝石颜色一致。
寅时的雪光映着坤宁宫的琉璃瓦，楚君逸站在残破的丹陛后，看着苏锦璃将机关鼠放进地砖缝。鼠群啃咬的路线在雪光中显形，标记出火药的埋藏点。突然，偏殿传来木柴断裂声，林文彦正指挥人加固铜鹤的底座："这鹤喙里的引线要接在宫墙外的爆竹上，腊月二十三百姓放爆竹时，谁也不会注意这里的声响。"
苏锦璃的机关镯发出蜂鸣，她拽着楚君逸躲进盘龙柱后。林文彦的谋士指着铜鹤的翅膀："这上面的鳞片是活动的，能藏二十个死士，等火药炸开东华门，他们就直扑养心殿。"柱上的积灰落在楚君逸手背上，他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梁家造的机关鹤，左翼第三片鳞片是反扣的，里面藏着自毁的机括。"
夜幕降临时，楚府的厨房飘着甜香。苏锦璃正将姜枣茶倒进温壶，楚君逸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今夜我想去趟坤宁宫，把火药的引线拆了。"他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暖意，"你新做的机关剪能剪断三股麻绳，藏在袖管里正好，若我一个时辰没回来，就去通知沈砚的人。"
温壶的铜嘴吐出白雾，苏锦璃突然转身："我在你的靴底缝了块磁石，能吸住地面的铁屑，跟着就能找到他们藏兵器的地方。"她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林婉儿的侍女会使淬毒的金簪，你左肋的旧伤最怕寒毒，万不可被划伤。"楚君逸捉住她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昨夜我翻到你十九岁做的机关雪狮，鬃毛上的银丝还没氧化，就像当年在江南雪地里堆的那只。"
子时的坤宁宫被白雪覆盖，楚君逸踩着积雪走向铜鹤的瞬间，苏锦璃突然指向宫墙——林婉儿正举着灯笼站在墙头，食盒里露出的兵符另一半，在雪光中闪着玄铁特有的冷光。"楚先生果然识货。"林婉儿将兵符抛过来的刹那，楚君逸突然拔剑劈开——符纸里藏着的毒针应声落地，针尖泛着的青光与甲片上的药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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