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公子嘉拿起案上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吕公辅佐嬴成蟜，究竟是为了报仇，还是想再扶持一个‘秦王’？”
吕不韦拿起酒囊，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滴落：“老夫只想看到天下安定。至于是谁坐在咸阳宫的宝座上……并不重要。”他起身整理衣袍，“三日后，老夫在秦军粮草营等你们的好消息。”
待吕不韦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公子嘉忽然将酒囊狠狠砸在地上，陶片四溅：“安定？这老狐狸满口谎言！”他俯身捡起那枚沾血的盟书，对着烛火喃喃自语，“若真能夺回邯郸，谁管他咸阳宫是谁的天下！”
与此同时，嬴成蟜的中军大帐内，副将赵平正捧着一份名册急步而入：“公子，按您的吩咐，军中所有秦人将领都已换成咱们的人。只是……”他迟疑着递上另一份名单，“蒙恬将军派来的监军还在营中，要不要……”
“留着他。”嬴成蟜看着帐外飘扬的秦旗，眼神复杂，“让他亲眼看着我如何竖起反旗。对了，给代王的粮草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三百车粟米，二十车箭矢，都藏在狼山的密谷里。”赵平压低声音，“只是末将不解，咱们自己的粮草都紧巴巴的，为何要分给赵人？”
“你懂什么！”嬴成蟜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杀回咸阳，整个天下的粮草都是咱们的！现在这点付出算什么？”他忽然凑近赵平耳边，“你再去办一件事——把军中所有韩人出身的士卒都编入先锋营，告诉他们，攻破咸阳后，准许他们回家乡探亲三个月。”
赵平一愣：“韩人？可他们……”
“照做就是！”嬴成蟜厉声打断，“这些人恨嬴政灭了他们的国家，用好了，就是最锋利的刀！”
赵平领命退下，帐内只剩下嬴成蟜一人。他走到案前，展开一幅陈旧的韩地图，指尖划过新郑城的位置，那里曾是母亲的故乡。风吹动帐帘，将烛火吹得剧烈摇晃，他忽然拔剑出鞘，剑光在烛火下泛着冷芒，斩向案上的秦字令牌——令牌应声而断，如同他此刻决绝的心。
三日后黎明，代地军营忽然响起震天的鼓声。嬴成蟜一身银甲，立马营前，手中高举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上书“清君侧”三个大字。三万秦军阵列整齐，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却无一人出声，只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将士们！”嬴成蟜拔剑指天，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嬴政宠信奸佞李斯，残害宗室，连韩国都敢灭，迟早会对我们下手！今日我嬴成蟜在此起誓，定要杀回咸阳，诛杀奸佞，还大秦清明！”
阵中忽然有人高呼：“愿随公子反秦！”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汇入，汇成一片汹涌的声浪。那名蒙恬派来的监军被押到阵前，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惨白如纸：“嬴成蟜，你这是谋逆！嬴政不会放过你的！”
“他？”嬴成蟜冷笑一声，剑峰直指东方，“等我攻破咸阳，看是谁不放过谁！”他忽然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亲卫道，“去告诉代王，就说好戏开场了！”
就在此时，狼山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嬴成蟜猛地回头，只见一支黑色的骑兵正冲破晨雾疾驰而来，旗帜上的“赵”字在朝阳下格外醒目——正是公子嘉亲自率领的代地兵马。
两路人马在旷野中交汇，嬴成蟜与公子嘉并辔而立，看着眼前合二为一的军队，相视一笑。尽管彼此心中都藏着算计，但此刻的他们，确实拥有了共同的敌人。
“嬴公子，”公子嘉拔出长剑，剑尖斜指咸阳方向，“我的人已经控制了秦军的粮道，你打算何时进军？”
嬴成蟜举起手中的反旗，迎着猎猎寒风高声道：“午时三刻，兵发函谷关！”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三万秦军与三万赵军在旷野上列成方阵，甲胄碰撞声、马蹄声、旗帜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正缓缓收紧，目标直指千里之外的咸阳宫。
而在咸阳城内，嬴政正站在城楼上，望着东方的天际线。李斯捧着一份密报匆匆赶来，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大王，代地急报——嬴成蟜反了！”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过密报随手扔在风中：“知道了。传令蒙恬，按原计划行事。”他转身走下城楼，玄色龙袍在晨光中泛起暗纹，“孤倒要看看，这个弟弟能翻出什么浪花。”
蒙恬在北疆大营接到嬴政密令时，正摩挲着新铸的秦剑。剑刃映出他眼底寒光，王翦之子王贲按捺不住：“将军，嬴成蟜勾结赵人谋反，何不即刻回师平叛？”
“急什么。”蒙恬将密令凑到烛火前点燃，“大王要的不是速胜，是一网打尽。”他指向沙盘上的函谷关，“传令下去，全军佯装东进伐魏，暗中将粮草辎重移至桃林塞。”
王贲恍然：“将军是想断他们的退路？”
“不止。”蒙恬指尖点过代地与关中之间的太行陉，“派五千轻骑守住这里，再让李信带三万锐士潜至狼山——等他们钻进圈套，便堵死所有出口。”
此时的狼山密谷，三百车粮草正被悄然转移。李敢看着赵兵将粟米倒入秦军粮袋，冷笑道：“嬴成蟜想用咱们的粮草反秦，倒省了咱们运粮的力气。”
公子嘉勒住马缰，望着远处秦军营地的炊烟：“告诉弟兄们，今夜吃饱睡足。明日午时，咱们便跟着‘秦公子’，去会会那位咸阳宫的王。”
咸阳宫的晨钟第三响落时，嬴政已站在舆图前。赵姬端来的参汤在案上腾起热气，他却盯着代地方向的红点：“母亲觉得，成蟜会先攻哪里？”
“函谷关。”赵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里是关中门户，他若想进咸阳，必过此关。”
嬴政指尖重重敲在函谷关的位置，玄色龙袍扫过案上的虎符：“那就让他来。”阳光穿透窗棂，将他的影子投在舆图上，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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