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斜切在文件筐上，林昭捏着调阅申请单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在"申请事由"一栏写着"开发区资金监管机制分析报告"，特意用红笔加粗了"需原始纸质材料"几个字——昨天深夜系统"政策推演"给出的第一条建议就是：纸质档案篡改痕迹比电子版更易追溯。
"林科员，王主任让你把这份报告送到沈秘书那儿。"隔壁小王探进头来，目光扫过他桌上的调阅单，喉结动了动又缩回去。
林昭把申请单对折塞进文件夹底层，指尖碰到夹层里父亲的旧照片——那是他刚入职时，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在办公室拍的，背景里能看到半墙的政策文件。
青阳区政府的走廊总带着股旧报纸混着油墨的气味。
沈清欢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林昭敲了两下，听见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响动。
门开时，她鬓角沾着根碎纸片，手里还攥着半本《云州市档案管理条例》："昭哥？"尾音带着点惊讶的软，像沾了晨露的草叶。
他把调阅单推过去："帮我看看流程，协审人填你名字方便吗？"沈清欢的指尖在"协审人"栏顿了顿，抬眼时睫毛颤了颤："上周区里刚发通知，跨年度档案调阅要市委办公厅批。"她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不过你这是政策研究用途，按理该走绿色通道。"
林昭注意到她耳尖微微泛红，那是她认真时的习惯。
系统"人性图谱"闪过提示："沈清欢当前情绪值78（信任），建议补充说明'需与历史数据比对'增强合理性。"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把系统提示说出口——有些事，还是让她保持点"恰好的不知情"更安全。
三天后的傍晚，林昭正对着电脑梳理资金流向表，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炸响。"林科员，你的调阅申请批了。"档案室老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不过得告诉你，相关档案上个月移交市档案局封存了，要调阅得市委办公厅出函。"
他握着话筒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
系统"危机预警"开始闪烁："检测到档案移交时间与匿名短信时间重叠度83%，建议关联分析。"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掠过窗棂时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那片老银杏。
"陈老师，我能来您家坐坐吗？"林昭站在党校家属楼下，仰头望着三楼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
半小时前他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电话接通时，陈老师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昭昭啊，我煮了桂花茶，你爱吃的糖藕还热着。"
老房子的客厅飘着桂花香。
陈老师戴着老花镜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着本黑皮笔记本，封皮磨得发亮，边角卷着毛边——那是林昭再熟悉不过的，父亲用了二十年的工作笔记。"你爸走的前一晚，拿着这本子在我家坐了半宿。"陈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淡，像透过岁月看什么模糊的影子，"他说有些账，得等小昭能看懂的时候再翻。"
林昭接过笔记本时，指尖触到封皮上凹下去的"林正安"三个字——那是父亲用钢笔刻的，力道大得几乎要穿透牛皮。
翻开第一页，是父亲工整的小楷："08年3月15日，开发区一期审计，08-06号报告附件三缺失。"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喉间发紧，系统"政策推演"模块在脑海里自动弹出时间线：08年正是开发区启动的年份，父亲当时任区审计局科长。
"试试去图书馆查旧报纸上的财政公开信息。"陈老师往他碗里添了块糖藕，"当年很多审计结果会在《云州日报》上摘要刊登，电子版可能被删，但纸质报......"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你爸说过，纸比硬盘可靠。"
深夜的书房里，林昭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小李的消息跳出来时，他正在用放大镜看笔记里"附件三缺失，怀疑人为篡改"那行字，墨迹晕开的痕迹像团凝固的血。"08年财政公报电子版找到了。"小李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06号报告附件三显示空白，但是......"停顿声里能听见翻页的脆响，"我查了纸质报存档，当年3月17日的报纸上，有段被红笔划掉的备注——'附件三数据由恒通科技提供'。"
"恒通科技？"林昭猛地直起腰，系统"资源兑换"里突然跳出老张给的那张名片——背面的铅笔字还清晰："小心财务总监周明远，和市府二科科长有姻亲。"他摸出手机想回消息，屏幕却先亮了起来，陌生号码的短信刺得他瞳孔收缩："别再追了，你爸当年也是这么死的。"
空调的风声突然变得很响。
林昭盯着短信，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伸手去够桌上的笔记本，指尖擦过父亲写的"08-06"那行字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关键事件节点，建议输入'08-06号审计报告''恒通科技''附件三'至政策推演模块。"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笔记本上，把那几个字照得发亮。
林昭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在敲开某扇尘封已久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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