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指刚触到门把，门内突然传来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他喉结动了动，系统方才的提示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危机预警：会议存在未知变量"。
上回系统发出类似警告，还是处理拆迁户堵门事件时，结果揪出了收黑钱的社区主任。
门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会议室里的茶香扑过来。
林昭抬眼，首先撞进视线的是椭圆形会议桌旁坐得满满当当的人：财务科王科长捏着保温杯的指节发白，城建科老张的烟灰抖在裤腿上浑然不觉，最角落的单人椅上，李明杰正用钢笔帽戳着笔记本，纸面已经被戳出好几个洞。
"小林来了，坐我旁边。"赵主任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这位年近五旬的副主任向来温和，此刻眉峰却拧成了川字，领带结歪在锁骨处，显然刚经历过一番争执。
林昭坐下时，余光瞥见李明杰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那支银壳钢笔是上回区里表彰大会的纪念品，此刻躺在地毯上，像条断了气的鱼。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为了说件扎心的事。"赵主任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封皮上"2023Q3经济数据核查"几个字被指甲抠得卷了边，"青华路改造项目的拨款明细，和施工方报上来的进度对不上。"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王科长的保温杯"当"地磕在桌上："赵主任，这事儿我们财务科可一直按流程走的......"
"流程？"赵主任突然提高了声音，指节重重敲在文件夹上，"流程里有连续三个月，每笔材料款都打给'明杰贸易'吗？
流程里有施工方报了五十吨钢筋，仓库只收到三十吨吗？"
林昭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储存卡，顾轻语的体温还残留在塑料壳上。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红色预警条从30%跳到了60%——李明杰的人性图谱里，"利益诉求"一栏正疯狂闪烁。
"赵主任，这事儿可能有误会......"李明杰突然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半道白痕。
他的衬衫领口湿了一片，喉结上下滚动着，"明杰贸易是我表舅的公司，价格谈得低......"
"低？"林昭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也站着，掌心的储存卡硌得生疼，"明杰贸易的钢材报价比市场价低15%，但检测报告显示，他们提供的螺纹钢屈服强度只有标准值的80%。
上个月暴雨，青华路新修的路基塌陷，是不是因为用了这种'低价好货'？"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王科长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老张的烟灰终于掉了，在裤腿上烧出个焦黑的洞；李明杰的脸白得像张纸，钢笔帽还咬在嘴里，齿痕深深陷进塑料里。
"小、小林，你这是听谁说的？"李明杰的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出青白色，"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
"证据在这儿。"林昭取出储存卡，放在赵主任面前。
顾轻语拍的照片在投影仪上投出冷光：财务系统里"明杰贸易"的转账记录像条毒蛇，盘桓在2023年7月到9月的账目里；检测报告上"不合格"三个大字红得刺眼；还有老周蹲在塌陷路基边拍的照片，断裂的钢筋像被啃过的甘蔗。
"这、这是伪造的！"李明杰扑过来要抢储存卡，却被赵主任按住手腕。
副主任的手劲大得惊人，指腹压在李明杰的尺骨上："小李，上回你说母亲住院要预支奖金，我批了；上个月你说孩子要报奥数班，我也批了。"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跟晚辈谈心，"可你不该把主意打到民生工程上。"
李明杰的膝盖"咚"地磕在桌角。
他瘫坐在椅子里，领带滑到锁骨，露出喉结上细细的汗珠："我就是想着......想着攒点钱调去市局......"
"调去市局？"赵主任冷笑一声，抽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市纪委的同志已经在楼下了，他们应该很想听你'攒钱'的故事。"
散会时，走廊里的声控灯次第亮起。
林昭抱着笔记本往外走，路过楼梯间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是李明杰，正被两个穿便衣的人架着，衬衫后襟蹭在墙上，留下道灰黑的痕迹。
他抬头看见林昭，突然嘶喊起来："你以为你赢了？
还有人......"
"带走。"便衣扯了扯他的胳膊，声音像块冷铁。
"小林。"赵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转身，看见副主任倚在消防栓旁，手里夹着支没点的烟。"市纪委说你提供的证据很关键。"他把烟在指尖转了转，"副科长的位置，下个月民主测评。"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父亲当年被打压时说过的话突然涌上来——"做官要守得住心，等得到云开"。
此刻他望着赵主任眼里的赞许，喉咙发紧："赵主任，我就是想把事儿做好......"
"我知道。"赵主任拍了拍他肩膀，力度不轻不重，"你父亲要是知道，肯定欣慰。"
夜风卷着桂花香钻进窗户时，林昭正对着电脑整理资料。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显示在屏幕上。
他接起来，对面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沙哑嗓音："林科员，别以为揪出个李明杰就万事大吉。
有人盯着你的副科长位置，比盯着青华路的工程款还紧。"
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系统面板跳出新提示："未知人物威胁，任务分支触发：是否追查幕后黑手？"他望着窗外的月光，落在办公桌上像层霜："我做事，只看该做不该做。"
"你会后悔的。"对方挂了电话，忙音刺得耳膜生疼。
林昭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顾轻语说过的话——"相机记录的不仅是真相，还有让真相被看见的力量"。
他摸出手机给顾轻语发消息："明早八点，报社楼下咖啡屋。"
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一条消息停在"收到"。
林昭关掉台灯，月光漫过桌上的储存卡，金属表面泛着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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