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影余波
青山精神病院的走廊比记忆中更加昏暗。周慕云——或者说曾经是周慕云的存在——缓慢地拖动脚步，白大褂下的身体消瘦得几乎撑不起衣服。他的眼睛不再全黑，但瞳孔边缘仍有一圈不自然的暗红色，像是余烬未熄。
值班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填写表格："周医生，3号病房的病人又在尖叫了，说墙里有蜘蛛网。"
"加大镇静剂剂量。"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无名指——那里曾经戴着NeuroTech的蜘蛛戒指，现在只剩下一圈苍白的皮肤。
转过走廊拐角，确认四下无人后，周慕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微型蜘蛛图案，与莫天临的戒指一模一样。精神病院最西侧有一道上锁的铁门，标着"设备间-闲人免入"，已经三十年无人问津。
钥匙插入锁孔时，铜锈簌簌落下。门后是一段向下的螺旋楼梯，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网状裂纹，就像NeuroTech顶层和废弃水厂地下一样。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药味和某种更古老、更潮湿的气息。
楼梯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放着一张铁床，上面绑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瘦得皮包骨头，手腕和脚踝处有长期束缚留下的疤痕，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像是两个无底洞。
"你迟到了。"老人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清晰有力，带着某种非人的回音，"核心被毁，节点崩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慕云站在床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新一批的养料。七个重度抑郁症患者，两个精神分裂症，纯度很高。"
老人——莫天临的祖父莫远山，至少在生物学意义上是——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满口漆黑的牙齿。周慕云拧开杯盖，里面是浓稠的黑色液体，表面偶尔泛起诡异的彩虹色光泽。他小心地将液体倒入床头的玻璃漏斗，液体顺着连接老人太阳穴的透明导管流入体内。
莫远山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平静下来，黑眼睛变得更加幽深："不够...远远不够...我需要通梦者..."
"赵岳的女儿太强大了。"周慕云后退一步，"而且现在有赵岳本人、那个心理学家和技术专家保护她。我们失去了所有初级节点和——"
"愚蠢！"老人突然咆哮，束缚带绷紧到极限，"你以为通梦者只有她一个？"他的声音突然降低，变成危险的耳语，"赵家血脉...边氏传承...还有我的后代..."
周慕云的眼睛微微睁大："您是说...莫天临的..."
"女儿。"莫远山发出湿漉漉的笑声，"二十三岁，艺术系学生，每晚做同一个噩梦...完美的容器。"
墙上的网状裂纹突然亮起微弱的红光，石室角落里一个早已干涸的排水口开始渗出黑色粘液。液体在地面汇聚，逐渐形成一个小水洼，水面映照出的不是石室天花板，而是一间大学寝室的景象——一个年轻女孩在床上辗转反侧，额头上布满汗珠。
"去找到她。"莫远山命令道，"用老方法。艺术学院的饮水系统...你知道该加什么。"
周慕云犹豫了一下："警方还在调查水厂事件，如果再次大规模发作——"
"不会的。"老人打断他，"这次我们慢慢来，悄悄培养。让她自己走向我们，就像她父亲当年一样。"黑眼睛转向那滩液体中的影像，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新一代通梦者...更年轻...更脆弱..."
周慕云低头称是，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老人突然叫住："等等。那个叛徒...周慕云的身体还听话吗？"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大部分时间。偶尔会有...反抗。"
莫远山发出刺耳的笑声："好！痛苦和挣扎是最好的调味料。现在去吧，我的孩子。记住，蜘蛛永远在网中央等待。"
当周慕云回到地面时，夕阳已经西沉。他站在精神病院屋顶，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逐一亮起。某个地方，赵岳正在康复，他的女儿和同伴们正在筹划下一步行动；而这里，在最黑暗的角落，一个更古老、更狡猾的猎手正在编织新的网。
周慕云——或者说占据周慕云身体的那个存在——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两种意识的撕扯。一个微弱但顽固的声音在脑海深处抗议，那是真正的周慕云残留的良知。它像一根刺，带来持续的痛苦，却也提醒着他存在的意义。
"很快就不痛了。"他对着虚空轻声说，然后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女孩的资料——莫清歌，莫天临的私生女，艺术学院大三学生，主修油画。照片上的女孩有着与莫天临相似的眉眼，但眼神更加忧郁敏感。
"很快，我们都会有新玩具。"
夜幕完全降临，城市的灯光如同星辰倒映在地面。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一场新的狩猎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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