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的声音通过译官的转述,清晰地传遍大殿。
阿尔达希尔四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张骞,并未立刻让其平身,而是用带着浓重波斯口音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东方来的使者,你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朕听闻,你们大夏的手,最近伸得有些长了。”
话语中的不善之意,毫不掩饰。
张骞面色不变,直起身,从容应对:“回禀万王之王陛下。我大夏天子,承天命,抚万邦。去岁已平定北方草原,突厥、契丹等部尽皆臣服。如今西域商路重启在即,我大夏愿与西方诸国,尤其是强大的萨珊帝国,重开丝路,互通有无,共享太平繁荣。”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以金线绣着龙纹的国书,双手呈上。
“此乃我大夏镇国公沈烈致陛下的国书。国公提议,大夏与萨珊,应以阿姆河为界,划定势力范围,互不侵犯。同时,开放边境互市,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共同维护商路安全。凡有盗匪滋扰商旅者,无论出身,两国可协同剿灭,以儆效尤。”
最后一句,隐隐点出了近来商路不宁,以及萨珊军队可能牵扯其中的敏感问题。
宫廷侍从上前,接过国书,呈递给阿尔达希尔。
皇帝并未立刻翻阅,只是将国书随意放在王座扶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以阿姆河为界?互不侵犯?共同维护商路安全?”
他重复着这几个词,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朕的萨珊帝国,疆域万里,带甲百万,铁骑所向,从美索不达米亚一直到印度河!西域诸国,莫不仰朕之鼻息!你们大夏,一个刚刚从草原蛮族威胁下喘过气来的东方国度,有何资格与朕划定疆界?有何资格要求朕与你们‘共同’行事?”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帝王的怒意与不屑。
“至于商路安全……”阿尔达希尔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射向张骞。
“朕怎么听闻,是你们大夏的军队,在车犁国擅动刀兵,扶持傀儡,搅得西域人心惶惶,这才导致了商路不畅?如今反倒来质问朕?”
殿内的萨珊贵族与大臣们纷纷发出附和的笑声和低语,看向张骞等人的目光充满了轻蔑与敌意。
显然,关于车犁国易主、十三国联军溃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泰西封,并且被萨珊官方刻意曲解。
张骞心知对方是在胡搅蛮缠,颠倒黑白,但他深知使命在身,不能退让,亦不能失礼。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冷静与克制,沉声道:“陛下明鉴。车犁国内乱,乃其王室纷争,我大夏国公恰逢其会,应合法继承者请求,助其平定叛乱,恢复秩序,此乃正义之举,何来擅动刀兵之说?至于十三国联军,乃其主动进犯我大夏属国,我军被迫自卫反击,天理昭昭,是非自有公断。”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阿尔达希尔:“我大夏皇帝陛下与沈国公,秉持和平之念,愿与萨珊共谋发展。若陛下执意误解我朝善意,甚至纵容部下伪装匪类,劫掠商旅,破坏丝路安宁……恐怕非两国之福,亦非西域百姓所愿见。”
“放肆!”
阿尔达希尔猛地一拍王座扶手,霍然起身,怒视张骞。
“区区一个东方使臣,安敢在朕的光明殿上大放厥词,指责朕的帝国!你们大夏,是在挑衅萨珊的威严吗?”
强大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殿内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周围的萨珊武士手按刀柄,目光不善地盯着张骞三人,似乎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就会将他们当场格杀。
张骞身后的护卫将领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做好了随时拼死一战的准备。
然而张骞却依旧挺直脊梁,毫不退缩地迎向阿尔达希尔愤怒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外臣并非挑衅,只是陈述事实,传达我大夏之立场。和平或战火,只在陛下一念之间。望陛下三思,勿因一时之怒,而致两国生灵涂炭!”
他的镇定与无畏,反而让阿尔达希尔暴怒的情绪稍微一滞。
皇帝死死盯着张骞,胸膛起伏,片刻之后,他冷哼一声,重新坐回王座。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使者!”阿尔达希尔的声音冰冷,“你们大夏的好意,朕心领了!但萨珊帝国的疆界,不需要外人来划定!西域的事务,更轮不到你们东方人来指手画脚!带着你们的国书,回去告诉沈烈,还有你们那个躲在东方的皇帝,西域,是萨珊的西域!若再敢越界,朕的不死军铁蹄,必将踏平一切阻碍!”
这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与威胁。
张骞心中叹息,知道此行已无法达成预期目标。
萨珊皇帝的傲慢与对东方力量的轻视,根深蒂固。
他不再多言,再次躬身:“陛下的意思,外臣已然明了。既如此,外臣告退,必将陛下之言,一字不差地带回。”
说完,他不再看王座上的皇帝,转身带着两名副使,在无数道或嘲讽、或敌视、或怜悯的目光注视下,步履沉稳地走出了光明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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