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费力地转过头，他的眼白布满血丝，嘴唇发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个破旧的风箱。
苏雨彤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猛地一推购物车，车轮打滑，发出一声尖叫，朝着反方向冲去。
“薯片……巧克力……能量棒……”另一个货架区，程墨正碎碎念，一手两包家庭装薯片，另一手还夹着七八根士力架，“高热量，高糖分，高脂肪，行，等他吃成个三百斤的胖子，我看他还怎么危害公共安全。”
他刚把一排巧克力扔进购物篮，就听见罐头区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整排货架被人推倒了。
“我靠，买个罐头而已，至于吗？”程墨伸长脖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巨响的源头，那个男人已经倒了下去，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撞翻了整整一排货架。
罐头乒乒乓乓地滚了一地，汤汁和碎玻璃四溅，周围的顾客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尖叫，有人好奇地凑上去，更多的人则惊慌地四散奔逃。
苏雨彤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她疯了一样推着车，车里装满的罐头叮当作响。
“让开！都让开！”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一个没站稳的小女孩眼看就要被撞飞，被她父亲一把拽了回去。
男人勃然大怒，指着她的背影吼道：“你瞎了吗！这里是超市，不是你家赛道！”
他伸手想去抓苏雨彤的衣领，苏雨彤却头也不回，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后面！看后面！别看了，快跑！”
她的声音凄厉，带着哭腔，完全不像一句道歉。
那父亲的怒火被这声尖叫浇得一滞，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混乱的中心，那个倒地的男人正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脖子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四肢还在不停地抽搐。
父亲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惊恐。
苏雨彤的推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罐头叮当作响，她冲出了最混乱的区域，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收银台前焦急等待的林岚。
林岚也听到了动静，正朝这边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苏雨彤根本没想过结账，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出去，不过路过体育用品区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偏，手臂横扫，货架上三根崭新的金属棒球棒被她一把捞进购物车里，重重地砸在罐头堆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巨响。
“那是不是苏雨彤？”程墨正踮着脚往骚乱的源头看，热闹没看着，倒是先看见了推着车狂奔的队友。
他对着苏雨彤的方向用力挥手，想让她赶紧过来结账。
苏雨彤看见了他们，也拼命挥着手，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喊声：“快走！”
声音太小，混在超市的尖叫和警报声里，程墨一个字都没听清，“什么？快搜？大点声！”
回应他的是一辆满载罐头和金属棒的购物车，苏雨彤丝毫没有减速，推车带着一股劲风直直朝他撞过来。
程墨的瞳孔骤然一缩，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向旁边扑倒，狼狈地滚了一圈。
购物车擦着他的后背冲了过去，那股沉重的力道让他毫不怀疑，要是被撞个结实，下半辈子就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快跑啊！”苏雨彤路过他时，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
她甚至没空回头看一眼，推着车在收银台前来了一个蛮不讲理的甩尾，一个试图拦截她的保安被这阵仗吓得后退了半步，眼睁睁看着她冲出正门，消失在外面。
“她……她这是抢劫上瘾了？”程墨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回头想跟林岚吐槽。
可他一转头，身后空空如也，林岚和她的购物车早就跑出了十几米远，只留下一个背影。
程墨脸上的怒气和困惑瞬间凝固了，他再次回头，看向超市深处，混乱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东西，连滚带爬地往外冲，哭喊声和尖叫声汇成一片。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我靠！等等我！等等我啊！”程墨怪叫一声，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推起自己的购物车，迈开两条腿死命狂奔。
刚才那个没拦住苏雨彤的保安，此时也放弃了追赶程墨。
他扶正了帽子，对着对讲机含糊地报告了一句，便朝骚乱的中心走去，作为这里的保安，他有责任维持秩序。
当他拐过货架，来到罐头区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把所有培训手册上的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
地上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人，鲜血和罐头汤汁混在一起，黏稠地铺了一地。
三个身体扭曲的人正趴在尸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啃食声，其中一个抬起头，半张脸都不见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肉。
保安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发软，他想到了自己一个月四万五万卢布的工资，想到了还没交房租的房子，又想到了家里那台玩了好几年的PS3。
他沉默地转过身，朝着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路过电子产品区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从展台上抱起一台最新款的PS5游戏机，夹在腋下，又扫了好几张游戏卡塞进包里，头也不回地逃出了超市。
那个保安抱着怀里崭新的游戏机，撒丫子跑得飞快，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甚至没空去想自己刚才丢下的对讲机和职责。
一出超市正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随即就看见不远处那几个最早冲出来的亚裔，正手忙脚乱地把一车车的罐头和水往一辆SUV型号的沃尔沃，里塞。
一个叼着烟的男人靠在车门上，动作不快，但每一次都将一箱罐头扔进后备箱，保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片刻，脚下却没停，慌乱中被一个石头绊了个结实，整个人向前扑倒。
怀里的PS5包装盒脱手飞出，在柏油路面上滑行了数米，最后“咚”的一声，停在了那个叼烟男人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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