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天尘交好的时日里，他就是个逍遥散仙，三不管，三不沾，从不与人结仇，亦从不与人结怨，七情淡薄，无欲无求，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嘴懒懒地倚在她的根骨上，说话慢条斯理，对于天帝请见，而天尘帝君迟迟不动身的情况没有发急。
有些事情，西陵瑾颜不了解，他却是清楚的很。
天尘这人酒量极佳，千杯不醉，根本不是这区区五坛子酒就可以放倒的，除非他是装醉。
况且，天尘装醉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不喜天界的各式酒宴，三十三万年前就常装醉，借此提前退席。
他还是误打误撞才知道他的真实酒量，由此和他相交，最后成了知己。
“那他怎会出现这种情况？”积雪冻得西陵瑾颜直打哆嗦，要是再这样下去，她怕她克制不了自己，将天尘帝君扒了取暖。
“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嘴咧出一抹笑，脖颈微动，那角度看着像是在仰头看她：“就好比，天尘三十三万年前不知情事，三十三万年后却喜欢上了一个性子十分糟糕的女魔。”
闻言，西陵瑾颜心头一动，但她很快便将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天尘，除了身份地位和法力上与三十三万年前不同外，唯一的不同便是，他心中多了个你。”纵然他与天尘三十三万年不曾见，但他相信，那个生性淡泊的天尘不会变。
而就现下天尘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准的。
“……”朱唇嚅了嚅，西陵瑾颜想要反驳他的说法，告诉他，天尘帝君是个博爱的神仙，不会为小情小爱影响了心情，更做出如此有损神格的事，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君……天尘……”
“冷！”天尘帝君低喃着，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
“天尘，你恼的可是我？”
“……”天尘帝君动作一顿，深深吁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颈间，所过之处，激起层层鸡皮疙瘩。
“是因为白叶一事叫你为难了？”西陵瑾颜定定地看着他，想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又害怕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天尘帝君依旧没有回复，她颈间的呼吸越来越重，急促，紊乱。
“天尘……”
“西陵瑾颜，白叶一事，到底和你有没关系？”天尘帝君声音沉沉，口中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分外用力。
他的询问像是积郁许久的爆发，西陵瑾颜身子一僵，不再动弹，任由寒意刺入骨髓。
原来，他现在的闷闷不乐真的是因为她。
“天尘，你信我吗？”破天荒的，这一次她没再点头，将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气息永远是最好的证据，而她身负禁言咒，无法为自己申辩，所以往日她从来不挣扎，以默认的姿态抗下所有罪责，可这一次，她不想再一味地点头。
闻声，天尘帝君抬头。
四目相对，他的眸光深沉如水，内里只有审视，没有温情。
西陵瑾颜眸中的星光渐渐褪去，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
他的神情刺伤了她，可她还是要咧起唇角，宣誓她的百毒不侵。
不信就罢了，没有人会相信，她也不需要别人相信……
“信！”
“我信！”
“西陵瑾颜，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信。”
他的语气是那么笃定，西陵瑾颜仰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的抬手用力地捏了把天尘帝君的脸，轻笑道：“难不成不是你醉，而是我醉了？”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天尘帝君掰下她捏人的小手，严肃道：“西陵瑾颜……”
“是，当是我醉了。”飞快地打断他的话，西陵瑾颜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的眼。
天尘帝君怎么可能相信她呢，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他喝醉了说胡话，那就是她幻听了，做梦了。
“西陵瑾颜……”
“我醉了，我醉了，莫要跟我说话！”西陵瑾颜捂住双耳，不敢去听他接下来所言。
她能确定自己正在做梦，可哪怕是在梦里，她也害怕听到他喃喃的温柔。
梦见他为自己借酒消愁，梦见他为笃定地相信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她已经在现实中陷进去了，不想在梦中也如此。
“西陵瑾颜……”看着身下捂耳闭目的女子，天尘帝君垂眸，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啊，她靠近他，利用他，却又将他划在不可信的范畴里。
他喜欢她的明艳照人，她的纯真无邪，然而事实上，除了这张脸是真的，她面对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在伪装，心思沉得像无波的古井。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女子，这么个单纯不再的女子，这么个心思深沉的女子，这么个行事为人所不齿的女子，却叫他怎么都放不下。
他喜欢单纯的她，亦喜欢面具下的她，在知晓她对他的情感是欺骗后，他恼，他怒，他憎，但心里更多的是怜。
在遇见他的十万年前，她究竟受了多少苦？在遇见他的十万年后，她又受了多少难？
如果不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她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西陵瑾颜……”天尘帝君喃喃地轻唤着，大掌轻柔地包住她的小手，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西陵瑾颜手指动了动，指尖划过他的掌心，而后猛然将手收紧。
“西陵瑾颜……”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却得不到女子的丝毫回应。
忽的，他手中传来湿热的触感，微微抬头，可以瞧见她紧闭的双眼中溢出泪来，一滴一滴地没入鬓角。
“对不起！”西陵瑾颜无声地哽咽着，她想要止住泪，可越是忍耐，泪水就流得越欢。
对不起帝君，我利用了你，先前的所有情，所有爱，所有甘之如饴的付出，都不过是为了留在你身边求得庇佑做的戏。
“对不起……”西陵瑾颜垂手，双拳紧握着，眉头拧在一处。
半响，她将头扭回，定定地看着他，双眸亮得好似夜空被雨水洗刷过的星辰。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微微仰头，紧抿朱唇，贴上他微启的薄唇。
她的吻来得突然，天尘帝君还没反应过来那温热的触感就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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