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延林后背贴着命图边缘的青玉砖，喉间泛起腥甜。
他望着头顶摇晃的长明灯，灯芯在风里噼啪作响，像极了玄案司杂役房漏雨时，瓦砾砸在破陶盆里的动静。
"终于......搞定了。"他声音发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砖缝——这是他从小到大紧张时的毛病，从前蹲茶馆听讼案，指甲盖总沾着青砖粉。
此刻命图上流转的清光漫过手背，像温泉泡开了僵硬的筋骨，连指节里的酸麻都散了几分。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时，他眼皮跳了跳。
【检测到命格恢复节点，懒仙诀第十一重解锁进度：60%】
"这破系统......"他扯了扯嘴角，刚要闭眼缓神，耳畔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李玄策不知何时挣开了半幅枷锁。
这个命理司主官的官服前襟浸透黑血，金纹在暗红里蜷成狰狞的蛇，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破碎的命盘碎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圣君？"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像生锈的风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天下一个公道！"
顾清欢的雁翎刀立刻横在他颈前。
刀身映着命图清光，把李玄策扭曲的脸割成两半。
她另一只手扣住皮延林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别动。"
皮延林没动。
他望着李玄策瞳孔里跳动的疯魔，突然想起上个月在玄案司卷宗里见过的癔症患者——那些被邪修用迷魂香操控的百姓，眼里也有这种灼烧般的光。
李玄策突然挥起染血的命盘。
破碎的玉片在他掌心凝成暗红漩涡，空气中浮起焦糊的气息，像是有人把活鱼扔进滚油里。"天命审判！"他嘶吼着，命盘漩涡里爬出几条黑蛇般的气劲，直取顾清欢咽喉。
顾清欢旋身避开，刀锋却被气劲擦出火星。
她拧眉正要追击，那气劲却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啪"地碎成齑粉。
皮延林望着自己泛着微光的指尖。
刚才系统提示后，他体内多了缕懒散的气，此刻正顺着经脉往指尖涌，像猫尾巴扫过他的识海。
"圣君说过......"李玄策踉跄两步，突然顿住。
他身后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立着个青衫少年。
少年眉眼生得极淡，像被雨水冲淡的墨，唯有无底深渊般的眼瞳里，凝着两簇寒星。
"小七？"皮延林眯起眼。
这是圣君教的信使，上次在玄案司外见过，当时他抱着个漆盒，说要送"给聪明人"的礼物。
小七没看皮延林，只盯着李玄策，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李大人，你的使命已经结束。"
他抬手，掌心浮起枚青铜令符。
符面刻着扭曲的星图，随着他指尖轻弹，符光"唰"地没入李玄策眉心。
李玄策突然捂住胸口，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先前那股疯魔的光瞬间熄灭，只剩浑浊的恐惧："不......圣君说过......"
"圣君的局，不需要失败的棋子。"小七的声音像钝刀割帛，"你该庆幸，还能留个全尸。"
李玄策突然跪了下去。
他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像是头回看清这双手染过多少人的命，"我只是想......纠正错误......"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瘫在地上，像团被揉皱的旧纸。
几个待命的衙役冲上来，用铁链捆住李玄策。
皮延林望着小七转身要走，突然开口："等一下。"
小七脚步微顿，侧过半边脸。
"圣君的局，到底是什么？"皮延林声音懒洋洋的，可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发白——他想起顾清欢命线里那些被篡改的暗红，想起玄案司卷宗里离奇消失的苦主，想起地库里那道蠢动的阴影。
小七没回答。
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漆盒，青衫在风里荡开，露出盒上斑驳的血痕。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声在空荡的命盘厅里回响，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皮延林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后颈泛起细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这次带着几分机械的震颤：
【法则之辩阶段开启，请选择立场：维持现状、重塑因果、或建立新序】
他蹲下来，用指节抵着发疼的太阳穴。
三年前在茶馆听老秀才说书，说"天地有纲常"；两年前帮人写状纸，被财主的狗腿子打断过三根肋骨；一年前在玄案司扫地，看见被篡改命格的少女在牢里疯笑，嘴里喊着"我本是公主"......
"维持现状？"他嗤笑一声，"让勤者继续苦，善者继续被欺？"
顾清欢蹲下来，把水壶递给他。
她的手指还沾着李玄策的血，却用袖口仔细擦了擦壶嘴："选哪个？"
皮延林仰头灌了口水，温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着命图上重新流转的清光——那是顾清欢的命线，此刻像银河落进玉盘，再没有半丝被篡改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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