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杨厂长摆摆手，"别说你岳父，就是我，也觉得玄乎。"他顿了顿，还是直接说："不过前儿我已经让老伴儿买了二百斤红薯干，藏在煤棚里了。不管多玄乎，都要谢小苏你能提前跟我说。我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
苏青心里一暖点点头："放心吧厂长，以后您就知道了。"他心里还琢磨着周五饭局上的措辞，得把南方朋友来信说疫病的故事编得像真事儿，再把盘尼西林友情提供的戏码演足，既能送人情，又能立住消息灵通的人设。
从厂办出来时，苏青摸出烟点上，想着如何把十一月可能有疫病的消息不动声色地说出来，还得让他们觉得宁可信其有。
路过保卫科时，刘卫民正带着人巡逻，看见他就喊："苏科长，听小刘说昨儿上午急着找我？"
"已经搞定了，"苏青挥挥手，"周五晚上我请你喝酒，来不来？"他带上刘卫民也想把刘卫民彻底收编，正好借饭局把他也带上，让周副局长的威严帮他收服刘卫民。
回到文艺科，秀兰正给苏光换尿布，小家伙蹬着小腿直乐。苏青逗了逗儿子，凑到秀兰耳边说："周五晚上有饭局，我得去会会公安局的头头儿，你帮我把那身没补丁的工装熨烫平整了。"
秀兰白了他一眼："你又想折腾啥？"
"我折腾人脉呢，跟公安局的人结交好了。"苏青咧嘴笑了，"以后你跟光光出门，也能挺直腰杆不是？"
秀兰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低声道："你呀，真是把算盘打到公安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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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砂锅居二楼包厢里，铜锅炭火映得周启明的警服肩章发亮。苏青把帆布挎包往旁边一推，露出里面用蜡封的木盒，蜡油上还留着模糊的英文印记。
"周局，杨厂长，让您二位久等了！"苏青侧身让刘卫民跟进，帆布挎包在腰间颠了颠——里头除了两盒大前门，还有个用蜡封的木盒。
周启明抬眼瞥了他一下，指节敲了敲酱牛肉盘子："小苏啊，你这保卫科的兄弟倒是精神，就是这迟到的毛病得改改。"
"瞧您说的，"苏青哈哈笑着划着火柴给两人点上烟，"路上碰着车间主任查夜班考勤，硬拽着刘科长问了两句治安联防的事儿。"他使眼色让刘卫民吱声，后者立刻挺胸立正："周局好，我是保卫科刘卫民，以后请您多指导工作。"
杨厂长夹起片砂锅白肉在韭菜花里滚了滚："老周，你别吓着年轻人。小苏，今儿喊我们来，可不是光为了说阎埠贵那三百块钱吧？"
杨厂长用筷子点着苏青："老周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猴精猴精，今儿喊你来，说是谢你，我看呐——"他故意拖长语调，"是想跟你学怎么抓投机倒把。"
"厂长您可折煞我了！"苏青给周启明满酒，"要说学本事，还得跟周局学。前儿阎埠贵那事儿，我算明白个理儿——这世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活泛劲儿得用在正地方。"
周启明端起酒盅，目光在苏青脸上打转："哦？你倒是说说，啥叫正地方？"
"就说这盘尼西林吧，"苏青话锋一转，从挎包取出个木盒推到桌心，"我南方有个跑船的朋友，上个月从广州来信，说那边突然闹开了烂嘴病，发烧咳嗽的人挤满医院，连盘尼西林都论支卖。"
铜锅的滚水声突然清晰起来。杨厂长夹肉的筷子停在半空，周启明捏着酒盅的手指紧了紧。"烂嘴病？"周启明的声音沉了些，"传染病？"
"谁说不是呢！今儿这酒，一是谢周局捞人，二是给您二位提个醒——春末五月开始那场流感，应该还记得吧？"
几个月前流感，周启明能不记得？他带队封了三个胡同，别人不知道，他可太知道了，太平间的草席摞得比人高。只是消息被封锁了，京城还是一片祥和，杨厂长则把旱烟袋往缸子里一按，烟灰簌簌落在蓝布制服上："小苏，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广州那边来消息了，"苏青压低声音，指尖敲了敲木盒，"春末那波流感变了种，现在叫'出血性流感'，烂嘴角、咳血，盘尼西林都得论支打。"他撬开蜡封，里面整齐码着十支玻璃药瓶，"我托香港的亲戚绕了三道关，才弄来这十支。"
周启明拿起一支药瓶对着光，瓶身标签上的英文被炭火映得明明灭灭。这药在黑市上一支能卖八块还有价无市，如果五月席卷的流感，有了足够的盘尼西林。不会死一个人。
"就只有十支？"他挑眉，"这路子挺难啊。"
"没办法，管控太严了。"苏青把木盒推到桌心，却留了半寸距离，"我那亲戚说，八月底广州一天能因为病毒感染死了二十七个，都是嘴角烂穿了血管。这病毒专挑秋冬发威，顺着京广线，十月底就能到咱们京城。就像贵州流感三个月就能传至全国一样。这一回也必定来势汹汹，因为这回病毒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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