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看着孩子绝望的眼神,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想起了破庙结义时的豪情,想起了智取潼关粮仓的智计,想起了瘟疫中挣扎的兄弟…如今,一切都化为了泡影。长天哥焚城殉道,铁柱哥下落不明,红袖姐…恐怕也…这支队伍,只剩下他们这几个在泥泞中苟延残喘的游魂。
“能…一定能…”陈墨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用力握了握孩子冰冷的小手,试图传递一丝微弱的暖意,尽管他自己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他不能倒下。他是这群人里唯一的“主心骨”了。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包——这是他逃出来时,鬼使神差地从药庐废墟旁捡起的。当时一片混乱,这个不起眼的小包半埋在瓦砾下。他打开油布,里面是几个粗糙的小纸包和一个小陶瓶。纸包里是几种晒干的草药,散发着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小陶瓶里,则是一种极其细腻的、闪烁着诡异幽蓝色泽的粉末!
这是柳红袖的东西!是她在配药时使用的一些“珍稀”材料!陈墨认得其中几种草药是“焚身瘟”压制药方里的,但这幽蓝色的粉末…他从未见过。柳红袖似乎对其极其珍视,配药时只用一点点。
他捏起一小撮幽蓝色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明显的味道,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硝石的刺激感。他鬼使神差地,将粉末倒了一点在掌心残留的雨水中。
嗤——!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烟升起!接触雨水的粉末瞬间变得灼热滚烫!同时,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带着金属气息的辛辣味道弥漫开来!
陈墨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掌心被烫得微微发红!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掌心残留的蓝色痕迹和那点灼热感。这粉末…遇水发热?甚至…可能燃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模糊的、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绝望的心湖!这奇异的粉末…这遇水反应剧烈的特性…如果…如果能利用起来…如果能控制其反应的速度和威力…
他想起了李长天最后引爆的那惊天动地的火药!但火药需要明火点燃,而这东西…遇水就能产生剧烈反应!如果…如果能把它装进什么东西里,利用雨水或者…某种方式触发…
陈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看着掌心的幽蓝粉末,又看看外面冰冷无情的雨幕,再看看身边奄奄一息的同伴…一股源自绝境、被逼出来的、近乎疯狂的求知欲和创造欲,第一次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必须活下去!他必须弄清楚这粉末的秘密!这或许…是他们这群余烬,唯一能重新点燃的、微弱的火种!
他小心翼翼地将油布重新包好,如同守护着最后的希望,紧紧捂在胸口。冰冷的岩石下,他眼中那属于前宰相之子、属于读书人的智慧光芒,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后,重新点燃,带着一种决绝的、探索未知的疯狂。
***
羌人部落临时营地,山谷深处。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冽而寒冷。篝火的余烬冒着缕缕青烟。赵铁柱肋下和肩头的伤口被重新敷上了那种墨绿色的药糊,火辣辣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但每一次呼吸和移动依旧牵扯着剧痛。一个羌人少女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但味道极其腥臊的肉汤。
赵铁柱没有犹豫,忍着反胃,大口喝了下去。滚烫的液体流入胃中,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和力气。他知道,在这里,食物和药物都是活下去的资本,没有挑剔的资格。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一群彪悍的羌人汉子正围着一匹异常高大暴躁的黑色骏马。那马鬃毛如火焰,四蹄踢踏,打着响鼻,眼神桀骜不驯,几个试图靠近给它套上鞍韂的羌人,都被它尥蹶子或甩头逼退,甚至有一个被狠狠踹了一脚,龇牙咧嘴地退开。
“黑风!还是不服管!”有人用羌语抱怨道。
这时,俄木隆大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躁动的黑马,又瞥见了不远处正在喝汤的赵铁柱。他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突然用生硬的官话朝赵铁柱喊道:“汉人!过来!”
赵铁柱放下碗,忍着痛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周围的羌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俄木隆指了指那匹暴躁的黑马:“它。叫黑风。我们的马。最好的战马。但…烈。没人,能驯服它一天。” 他盯着赵铁柱的眼睛,带着一种挑衅和试探,“你。敢试?”
赵铁柱看向那匹黑马。它确实神骏非凡,肌肉虬结,线条流畅,但那双眼睛里的野性和暴躁也清晰可见。驯服这样一匹烈马?以他现在的伤势?这无异于找死!周围的羌人发出低低的哄笑,显然不认为这个伤痕累累的汉人能做到。
赵铁柱沉默着。他想起了临河城头抵死拼杀,想起了芦苇荡中兄弟的鲜血,想起了李长天焚城的烈焰…一股被压抑的、不屈的怒火和一种被轻视的屈辱感猛地升腾起来!他赵铁柱,什么时候怕过?!死都不怕,还怕一匹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