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计划冰冷而残酷:用地道避开坚固的城墙和正面官军,用简陋到极致的武器,在挖通出口的瞬间,趁着夜色和混乱,像一群绝望的野兽,从地下钻出,扑向西南方向!目标,黑石堡!既是柳红袖弟弟的囚笼,也可能…是他们唯一能短暂喘息、甚至获取补给(夺取官军据点)的机会!
这是一场豪赌!赌地道能挖通!赌出口不被发现!赌他们这群饿得半死、病魔缠身的残兵,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撕开官军的包围!赌注,是所有人的命!
“去!都去!”李长天嘶吼着,如同驱赶羊群的头狼,“我们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害怕!想活,就去挖!去拆!去准备!”
求生的本能,在李长天近乎疯狂的决断下,被强行点燃!老刘和赵铁柱立刻带着还能集合的、不足五十人的精壮(包括一些暂时被药物压住瘟疫的汉子),扑向县衙后院。陈墨也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带着一群同样绝望却不愿等死的妇孺和老弱,冲向各个角落,收集雨水,搜刮一切能用的物资。
***
县衙后院,一座早已废弃、堆满杂物的柴房被粗暴地清理开。老刘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石匠的经验,用铁钎敲打着地面和墙壁。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被厚厚淤泥覆盖的墙角,铁钎敲击的声音变得空洞!
“在这!就是这!”老刘激动地低吼。
众人奋力撬开一块沉重的石板,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土腥、霉菌和陈年腐朽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
“火把!”赵铁柱低喝。几支浸了最后一点灯油、燃烧得并不旺盛的火把被点燃,照亮了洞口下方陡峭的石阶。石阶上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不知名的污秽,湿滑不堪。通道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仿佛通往地狱的咽喉。
“快!下去!”赵铁柱毫不犹豫,第一个举着火把,侧身挤了下去。老刘紧随其后,然后是十几个挑选出来的、相对健壮的汉子。他们带着能找到的所有挖掘工具:铁钎、锄头、甚至拆下来的门闩和磨尖的木棍。
地道内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压抑。空气污浊不堪,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远。脚下是黏滑冰冷的淤泥,头顶是湿漉漉、不时滴水的土壁。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踩踏泥水的噗嗤声,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雨水似乎正从某些缝隙渗入,通道壁上湿漉漉的。
“这边!”老刘凭着感觉和石壁的走向,指向一个方向,“塌方的地方…应该在前面不远!”
果然,前行了不到二十丈,通道被一堆巨大的、混杂着石块和泥土的塌方体彻底堵死!塌方体湿漉漉的,散发着泥土的腥气,显然被雨水浸泡过,极不稳定。
“挖!”赵铁柱没有废话,将火把插在旁边的石缝里,抢过一把铁钎,狠狠插进松软的塌方土石中!
挖掘开始了。这是真正的、与死亡赛跑的苦役。地道狭窄,只能容纳两三人同时作业。他们用铁钎撬,用锄头挖,用手刨!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混合着汗水流下。塌方体极其松软,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新的坍塌。每一次铁钎插入,每一次土石松动滑落,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小心点!慢点!别挖塌了!”老刘紧张地指挥着,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慢?!再慢大家都得饿死、瘟死在这鬼地方!”一个汉子红着眼睛低吼,手中的锄头挥舞得更快。
饥饿、疲惫、对瘟疫的恐惧、对塌方的担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挖掘者。他们轮流上阵,挖一会儿就累得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喘气,然后被后面的人替换上去。火把的光亮在污浊的空气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沾满泥污、写满绝望和最后一丝疯狂执念的脸。
赵铁柱始终冲在最前面。他沉默着,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撬动着松动的石块。泥土和碎石滚落,溅在他脸上、身上,他也浑然不觉。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挖出去!活下去!把那个姓冯的百户…碎尸万段!(柳红袖提到的黑石堡冯百户,似乎触动了他某个隐秘的记忆和仇恨)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塌方体被艰难地挖开了一个仅容人爬行的狭窄狗洞,但前方…依旧是塌方!而且似乎更加严重!
绝望再次袭来。
“不行…不行啊铁柱哥…”一个累得脱力的汉子带着哭腔,“挖不完…根本挖不完…前面还是塌的…这地道…根本就是条死路!”
赵铁柱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眼中也闪过一丝动摇。就在这时,他插在石缝里的火把火焰,极其微弱地、不易察觉地朝他们挖掘的方向…偏斜了一下!
风!
是极其微弱的气流!
赵铁柱猛地瞪大眼睛!有风!就说明前面有空间!有出口的可能!
“有风!”赵铁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前面有路!继续挖!快!挖开这堆,前面可能就通了!” 这微弱的气流,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绝望的挖掘者们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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