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气息,几缕昏黄的光线从破损的屋顶漏下,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姚大哥背贴着冰冷的砖墙,耳朵微动,压低声音:“东边三个,西边两个,近了。”
大师兄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他脚上那双破旧的布鞋轻轻碾过地面,将一颗小石子压进泥土里——这是他从小练拳养成的习惯,动手前总要找一个支点。月光恰好在这一刻移动,照亮他半边脸,额角一道旧疤在阴影里隐隐发亮。
“八嘎!出来!”生硬的中国话在仓库门口炸开,皮靴踩踏碎木的声音凌乱逼近。
姚大哥与大师兄对视一眼——就是现在。
大师兄动了。
不是猛冲,而是像一张拉满的弓突然松弦,整个人斜刺里弹射出去。快!快得几乎拖出残影!第一个鬼子刚看清黑影,拳头已经到了面门。那不是直拳,而是带着旋转的钻拳,接触下颌骨的瞬间有个细微的拧转——“咔嚓”。
“啊!”惨叫才出一半,大师兄左肘已回撞,击中第二个鬼子的肋下。那人如虾米般蜷缩,大师兄顺势扣住他的步枪枪管,往下一压,右膝提起,狠狠撞在对方鼻梁上。鲜血在月光下绽开一朵暗色的花。
“在这里!”另外三个鬼子从侧面包抄,刺刀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大师兄身子陡然一矮,避开一记突刺,单手撑地,两腿如风车般扫出。一个鬼子被扫中脚踝,惨叫着倒地。另外两把刺刀同时捅来!大师兄竟不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在刀尖即将触体的刹那,身体如同游鱼般一侧一滑,双手精准地扣住两只手腕,一拉一扭。惨叫伴随着腕骨碎裂声响起。
但更多的脚步声从仓库外涌来。
“大师兄,够了!”姚大哥的低吼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解决掉西边的两个,手里攥着两颗从鬼子身上摸来的手雷。
大师兄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额角终于渗出汗珠,眼神却依然沉静如深潭。他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躯体,还有那些哀嚎的伤兵,没有丝毫犹豫,脚尖一挑,将地上的一支步枪踢到墙角,人已朝姚大哥的方向掠去。
“走水道!”姚大哥扯开后墙一块伪装的木板,外面是腥臭的水沟和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他将一颗手雷往后一抛,也不看结果,纵身跳入污水中。
大师兄紧随其后,入水前回头看了一眼仓库。烟尘正从门口翻滚而出,嘈杂的日语叫喊声中,隐约有火星跳动。他嘴角极轻微地扯了一下,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随即没入黑暗的水流。
两人在齐胸的污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姚大哥喘着粗气,却低笑出声:“你这拳……还是那么快,阎王点名似的。”
“少废话,省力气。”大师兄的声音平稳,只有靠近了才能听出那极力压抑的微喘。他拳头上的骨节破了皮,混着别人的血,在水里丝丝缕缕地晕开。
身后远远传来爆炸声,然后是更混乱的叫嚷和零星枪声。子弹“嗖嗖”地打在远处的水面或岸边泥土里。
姚大哥引路,钻进一条更窄的支流,七拐八绕,身后的喧嚣渐渐模糊。直到爬上一处长满芦苇的泥滩,两人才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望着天上稀疏的星子。
姚大哥摸出怀里浸湿的半截烟,看了看,又塞回去。他侧过头,看着正在默默拧干衣角的大师兄。月光下,大师兄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此刻正因脱力和寒冷微微颤抖,但拧衣服的动作却依旧稳定、干脆,一如他方才出拳。
“刚才,”姚大哥顿了顿,“那个拧断手腕的招式,没见过。”
大师兄停下动作,抬眼看他。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新琢磨的。对付刺刀,好用。”
姚大哥愣了下,随即“嘿”了一声,摇摇头,没再说话。他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新琢磨的”,背后是多少个不眠之夜的苦思和对着木人桩千万次的捶打。
远处隐约传来狗吠,两人立刻噤声,警惕地望向黑暗。片刻后,大师兄率先起身,水淋淋的衣服贴在精瘦的身躯上。
“还能走?”姚大哥也爬起来。
大师兄没答话,只是将湿透的袖口又用力拧了一把,然后迈开步子,朝着芦苇荡更深处走去。他的背挺得笔直,步伐虽然疲惫,却异常扎实,每一步都深深踩进泥里,再拔起,走向下一个未知的藏身地,走向下一场不可避免的、需要他“快拳”的战斗。
夜色吞没了他们的背影,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像是为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风暴,奏着一段低缓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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