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姑姑那里的日子,你还过得惯?”
“好。”
每一件事得到的答案都是“何必忧心”,字字句句里没有敷衍和算计。
早起同众道长一起打的拳,从重到轻,又有了自己的形状——刘姣安也慢慢找回了自己,怎么能不算“好”呢?
“不回去了?”
“嗯,留在山下了。”
同样的问题,管殷又问过一遍,刘姣安没有恼,反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回应了前者的话。
“往后你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或许寻一处屋子,绣个花卖。”刘姣安摇了摇头,“又或许做些吃的喝的来卖……谁知道呢?总要做些什么养活自己。”
“也好。”
刘姣安就这样默默的住下,两个人相互帮扶着生活,一如那时候在茶山下的小院里一样。
不日,程见微的信伴着人一起回了私塾,目光落在刘姣安身上,欲言又止。
“这是……”
“姣安姑娘。”在管殷介绍刘姣安身份之前,程见微先一步拱了拱手。
“你记得我?”
“刘家害了……”其实许多事哪里那么容易过去,刘姣安还是放不下那一段过往。
“刘家害了谁是你父亲的事,但是你救了年幼时的我。”官场上的欲说还休没有被程见微带到生活中来,看着眼前的刘姣安,把那段后者可能早已忘记的过往慢慢讲来。
“若不是那时候的一个小姑娘,把她手里那几颗甜甜的字豆糖递给了我,我可能活不到被老师收做义子。”
“小时候看到姣安姑娘和家妹在一处时,便觉得熟悉。”
一次随手的善意,刘姣安的记忆早已经模糊,却被程见微记到了现在,好巧让刘姣安彻底放下了一个家和一个人之间迈不过去的关系。
程见微身上还有工作,没有久留,只是这番话足以让徘徊不定的刘姣安肯定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远胜过旁人通透的千言万语。
“姣安姑娘,你是你,你父亲不会随手救下一个乞儿,但你凑巧救下了我……我想这本就不是凑巧,而是你打心底里就和你那个父亲是不同的。”
程见微离开了,刘姣安继续在管殷身边待着,收拾收拾屋子,磨磨墨,整理整理纸张。
一晃,就把秋天晃了过去,冬天晃了来……
“母亲的茶山和小院又要荒了,改日我要去理一理,就不在你这里多留了。”一个冷雨刚停下来的清晨,刘姣安忽然向管殷辞行,要回到母亲茶山下的小院去。
“这么急么?”
“等到开春,院子收拾好了,你便可以来看看山,看看茶树。”
程家夫妇多少在照看着小院,所以其实茶山和院子都不会荒,所以管殷明白,这无非是刘姣安的一个借口。
一个离开的借口,刘姣安想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不愿意再把自己圈在过去……是件好事,只是管殷有些不习惯了。
“去罢,开春我去找你。”
比起三年,三个月实在是太短了,管殷还没有从新年的喧嚣与寂寥之间缓过神来,春天就来了。
私塾里很忙,即便到了春天,管殷也没有真的去小院找刘姣安,还是后者先送来了一封信、一包茶,才让管殷想起这段邀约。
但是春天已经过了。
“先生,有人送来一包……香干。”
刚刚入了秋,桂花树上的金黄稀稀疏疏,甚至比不过叶间渗出来的阳光。
学生托着一包香干往屋里跑,卤水的咸味先一步到了管殷鼻孔里,让人恍惚想起来几年前程衡还在的时候,把香干茶干讲了几遍。
“谁送来的?”
“有一封信,要先生亲启。”学生又从包好的香干下面拿出一封信来,“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送来的,问过先生的姓名便走了。”
香干是刘姣安送来的。除了那座丢不了的茶山,刘姣安又做了些豆腐的生意。
豆腐、豆浆、豆干、豆皮……把每一颗豆子用了个全。不大的一张信纸上,絮絮叨叨些了满纸。
“先生,这香干……”
“你们去分着吃些罢,记得给我留下两块。”
学生就等着先生的这句话,一溜烟跑了,把香干分散来吃了。能读得起书,谁家也不缺这一口香干,却独喜欢先生给的。平日里一口也吃不下去的,都有了“好吃”的成分。
秋深了,桂花开了满树,满树的绿叶终于是被金黄压了一头,整个院子里香的不像话。原本能够坐满的屋子里,过不了几天就要少几个学生。
这个是伤风感冒了,那个是积食胃滞了,秋天里吃的喝的太多,又有人天生就怕这过分浓郁的花香,喷嚏不断。
“先生,读书到底有什么用?”
听着学生的问题,管殷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久研究的都是:教书到底有什么用。
读书?读书读好了,能教书。
能教书,自己是想着育人的,也果然教出了几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好歹不至于去教坊里欺骗姑娘家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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