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塑机的轰鸣声中，李鹏飞把最后一颗钢珠按进塑料外壳。这枚8毫米的金属球在模具卡槽里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就像老虎机吐出硬币的响动。
明朗举起弹簧秤，红色指针在149克刻度处微微颤抖，窗外的夕阳正把化工厂的排污管染成金红色。
"成了！"他甩开沾着油污的工作服，老旧电脑的淘宝后台突然弹出提示音。
杨珊珊握着鼠标的手抖了一下，屏幕上又跳出了一个买家的询问。
明朗抓起桌上的半包红梅烟，取了一根点燃了之后他的瞳孔微微发亮："珊珊把库存页面改成'最后三十台特价'。记住，所有订单必须在发货前诱导买家收藏店铺。"
下单收藏评论，5星好评，这些东西在淘宝小店里面特别的重要，一个淘宝店要想做得好，就必须要做到整个网页页面第1页里面。
因为这个年代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去看淘宝网页第2页的商铺。
"老板，第二单！"她声音发颤，"地址是...北京中关村！"
夜色渐深时，化工厂的排污管开始规律性震颤，李鹏飞把第十七个包裹塞进快递袋。
第七天破晓时分，淘宝店铺涌入了三十七条带图评论。杨珊珊挂着黑眼圈点开最新消息，发现某位云南买家把改装过程拍成了八帧连环画：沾着辣椒油的餐桌、山寨机被泡进普洱茶汤、指甲刀撬起中文商标的瞬间、贴歪的NOKIA字母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彩虹光。
"亲，建议用吹风机加热更易撕除呢~"她机械地回复着，突然注意到某条带视频的追评。画面里粗糙的手指正在刮擦手机背壳，镜头突然转向电子秤——149克的红色指针在148到150之间癫狂抖动。
李鹏飞凑过来时差点打翻钢珠桶，"等等，他在夸手感扎实！"
明朗咬着半冷的包子凑近屏幕，油渍在液晶面板上晕开："看这个哈尔滨的买家，他把咱们手机和真机对比图发到手机论坛了。"论坛帖子里，二十张细节对比图被标满红色箭头，最后结论写着：华强北最新高仿，建议收藏。
"明哥，要不要把钢珠减到一颗？"李鹏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今天有买家拆机说结构不合理。"
"加量不加价才是王道。"明朗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图纸，手电筒照亮了新增的"防拆机关"设计——在后盖注入速干胶，并在电池槽贴上"撕毁无效"的雷射标签。
杨珊珊把教程压缩包命名为《国际版升级指南》时，窗外飘来了化工厂的硫磺味。她在PPT里插入三张渐变透明的GIF图：第一帧是撕标签的标准角度，第二帧是酒精棉擦拭残胶的力度演示，第三帧突然跳转为诺基亚发布会现场照片。
"要不要加个免责声明？"她转头问正在改装包装盒的明朗。后者正用丝网印刷机往瓦楞纸上套印欧盟环保标志，油墨未干的CE认证旁边还带着化工仓库特有的灰色指印。
"在教程最后加句诗。"明朗的眼睛此时被污水处理池里面的有机溶剂熏红的眼睛，"就写...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句剽窃自林逋的诗句，最终出现在教程封面的水墨梅花图下。而真正实用的内容藏在压缩包深处：名为《操作要点》的txt文档里详细标注了热风枪温度要控制在60℃、贴标时必须佩戴棉质手套以防静电。
杨珊珊这个戴着眼镜的姑娘发现，最执着的客户往往来自三四线城市——他们耐心地拍下每个操作步骤的照片，用红色圆圈标注镊子夹起标签的角度，甚至有人建议在手机边框增加定位凹槽。
明朗突然把钢珠弹向天花板，金属球在日光灯管上撞出火花，"再提醒他们撕标前拔电池，省得有人把山寨机炸了找我们赔。"
杨珊珊用Word艺术字做了标题《尊享版个性化改装指南》，李鹏飞贡献了他在学校学的CAD制图技术，把诺基亚LOGO的矢量图旋转了2.3度。
明朗从化工厂宣传科借来彩喷打印机，每份教程首页都印着"欧盟CE认证"的水印——其实是用Photoshop把化工桶上的UN标志翻转后调色的产物。
为了保证生产山寨手机的小作坊位置的安全性，明朗每一次都是在晚上自己开着奇瑞qq把手机包裹送到邮政的网点。
当明朗第五次把邮政快递包裹送到邮政网点的时候，带回来了当天的《江州晚报》。社会版头条标题是《深圳查获特大假冒手机作坊》，配图里成箱的山寨机正在工商执法车后厢里淋雨。
杨珊珊把报纸塞进碎纸机，碎纸声和注塑机的轰鸣形成古怪的和鸣。
李鹏飞叼着一根红梅香烟，在烟雾中摸索着注塑机，突然被飞溅的塑料颗粒烫伤虎口。"明哥，最新震动模块装好了！"他顾不上包扎伤口，按下测试键的瞬间，工作台上的钢珠开始诡异地高频颤动。
而更诡异的是，明朗旁边的诺基亚3310也随之震动了起来。
当明朗下意识地抓起了诺基亚3310一看江州市委办公厅，几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明朗后背，顿时一阵发凉。
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国家安全局顺着网线找到我们这个小作坊，现在要过来查处了吗？
创业未半身先死……唉！不对啊，在这种隐秘的地方造手机，过来的有可能是工商局，有可能是公安局，也有可能是国安局，但绝对不可能是市委办公厅！
难道是缅北的诈骗电话吗？没理由啊，这个年代，诈骗电话还没有兴起吧！明朗忐忑的接通了电话。
“喂？”
“请问您是江州国际联合化工的明朗？”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声音，带着一丝礼貌温柔的询问。
“是的，我就是！”
“您好，这里是江州市委办公厅的，打电话过来特意邀请您参加本周三市委举办的活动，地址就在江州市委大会堂，届时请您准时参与！”
“好的好的！”
随着电话挂断，明朗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电话打过来，居然不是找自己麻烦的。
后天就是星期三，看来得准备一下去市委参加他们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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