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帆布的成功调拨，让陆青阳在综合计划科的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
赵卫国对他明显倚重起来，一些需要细致的任务开始直接交给他，甚至偶尔会就某些问题征询他的意见。
王秀梅更是客气中带着尊重，需要什么资料都主动配合。
张建军却总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陆青阳的背影。
这天，赵卫国把陆青阳叫到跟前，递给他一份文件：
“小陆啊，这是市里刚下达的关于‘厉行节约、挖掘潜力’运动的最新补充通知，要求我们科牵头，对全市主要工厂的原材料消耗定额进行一次核查摸底，重点找出浪费环节。
这份工作比较繁琐，需要细致和耐心，你牵头来做吧，建军和秀梅配合你。”
“好的，赵科长。”陆青阳接过文件。
这是份重要工作，做好了能真正摸清家底，发现问题。
第一步，需要整理一份全市重点工厂的名单及其主要消耗物资目录。
他记得张建军那里有一份比较全的工厂基础档案汇总表。
“建军同志。”陆青阳走到张建军桌边。
“赵科长安排的定额核查工作，需要一份全市重点工厂的名单和主要消耗物资目录作为基础，我记得你之前整理过一份汇总表，方便的话，借我参考一下？”
张建军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哦，陆副科长啊，那份汇总表是吧？有有有。”
他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递给陆青阳，“给，这是去年年底更新的，应该还算全。”
“谢谢。”陆青阳接过文件，回到座位开始翻阅。
文件确实很厚，看起来信息详实。
但陆青阳翻了一遍，就大概知道，里面有啥问题了。
张建军故意修改了几个关键地方数据。
见对方还在偷偷打量自己，心里有了底，这是故意想给自己使点绊子啊。
张建军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他，见他这副“不上心”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
装！继续装！等你在赵科长面前出个大丑，看你还怎么装！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去找原始报告，也没有立刻指出文件的问题。
他只是拿起一支铅笔，在文件上张建军故意遗漏或模糊的几个关键条目旁边，工工整整地画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做完这些，陆青阳合上文件，站起身，再次走向张建军。
张建军见他过来，立刻放下缸子，坐直了身体，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陆副科长，看完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份汇总表，我看了，大部分整理得挺好，辛苦了。”
张建军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陆青阳这架势……有点不对劲。
他强作镇定：“陆副科长客气了，应该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嘛，”陆青阳将文件摊开在旁边的空桌上，手指精准地点在那三个关键位置，“倒是有几处小地方，数据似乎有点对不上原始记录，我担心会影响后续核查工作的准确性，所以想当着大家的面，跟你核实确认一下。”
“核实确认？”张建军心里一慌，声音有点发紧，“哪里对不上？可能是我参考的资料版本……”
陆青阳根本没给他找借口的机会，直接指出了问题。
“第一处：纺织厂主要消耗物资。” 他指着文件。
“表上列了棉花、染料、电力，但是……”他顿了顿，严肃地看向张建军。
“根据1977年12月31日报送市局的年度物资消耗总结报告第3页第2段，明确记载：‘全年蒸汽燃煤消耗量1304.4吨，占全厂能耗成本首位（约35%）。’ 这份报告，是归档在我们科第二号文件柜，编号‘五一厂77年报’的原始文件，建军同志，汇总表里，为什么没有这项关键消耗？是遗漏了，还是认为这不属于‘主要’消耗？”
陆青阳不仅指出了问题，还精准地报出了原始报告的时间、名称、编号、具体页码、段落以及归档位置！
这简直像把原始报告拍在了张建军脸上！
张建军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是……”
“如果说一个是不小心，错误，那接下来的几处地方呢？”
陆青阳又一一指出了几处错误。
办公室鸦雀无声。
王秀梅惊呆了，看看汗流浃背的张建军，再看看气场迫人的陆青阳。
这分明是档案库成精了！业务能力恐怖如斯！
张建军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赵卫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疑惑：“怎么了？这么安静？”
“赵科长，正好您来了，建军同志整理的这份工厂基础汇总表，我核查时发现几处关键数据与原始存档文件存在严重不符，这可能会对我们后续的‘厉行节约’核查工作方向造成重大误导，我认为，这份汇总表需要返工，重新严格核对原始档案进行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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