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窗的声响渐歇时,顾十七守在病床前,指尖还残留着独孤伽罗残魂消散前的微凉。
那缕萦绕他多日的清浅魂影,终究没能熬过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化作点点荧光,随着晨雾透进窗棂的微光,无声无息地消融在空气里。
他记得伽罗消散前的最后模样。没有了史书里独孤皇后的威仪凛然,也没有了乱世中相濡以沫的坚韧,只剩下一缕残魂的脆弱与温柔。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顾十七的耳畔,带着穿越千年的疲惫与释然:“十七,谢谢你还记得我。”
顾十七的喉头哽咽得发紧,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想伸手抓住什么,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
这缕残魂,是他跨越隋唐乱世与神魔纷争后,最意外也最珍贵的重逢。
当年他为追查神魔异动干预隋末乱世,意外结识了身为隋王妃的独孤伽罗,那份在刀光剑影中坚守的家国情怀与夫妻情深,让他铭记了千年。
“我用残魂的能量,把隋朝的记忆还给了小蔓。”
伽罗的魂影愈发透明,眉眼间却带着欣慰的笑意,“小蔓和我一样爱你,她就是我跨越千年的执念所化。”
顾十七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病床上熟睡的妻子林小蔓。
她连日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医生束手无策,却不知竟是因为承载了两世的记忆。
此刻,小蔓的眉头微微舒展,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浅笑,眼角却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巾。
“我要消散了,老公。”
伽罗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眷恋,轻轻唤着那个跨越千年的称呼,“你要好好珍惜小蔓,保护她。”
“伽罗!”顾十七撕心裂肺地呼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缕残魂化作漫天星子,彻底消散在晨光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荡气回肠的告别,只有一份沉甸甸的嘱托,和一段跨越一千四百年的深情,永远镌刻在了他的心底。
泪水汹涌而出,顾十七伏在床边,双肩剧烈地颤抖着。他想起初见伽罗时的场景,那是在北周的朝堂之上,她一身华服,眼神坚定,陪着尚未登基的杨坚面对权臣的刁难,那份临危不乱的气度,让他印象深刻。后来杨坚建立隋朝,她以皇后之尊,与他同乘辇车,共理朝政,史称“二圣”,却始终坚守着“一夫一妻”的承诺,成为千古佳话。
他记得伽罗家族遭难时,杨坚被权臣猜忌,处境岌岌可危,所有人都劝伽罗离开杨坚,另寻出路,可她却坚定地握着杨坚的手说:“夫君若败,我必不离不弃,共赴黄泉。”正是这份生死与共的情谊,支撑着杨坚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最终开创了开皇之治的盛世。
而这缕残魂,竟是伽罗在魂飞魄散之际,凭着对杨坚的执念凝结而成。她在幽冥之中苦等千年,看着杨坚转世轮回,历经一世又一世的悲欢离合,却始终没有放弃。直到顾十七——杨坚的这一世转世,在神魔纷争中崭露头角,她才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冲破幽冥的束缚,化作残魂来到他的身边。
她知道顾十七这一世已有了林小蔓,那个温柔善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子。所以她没有奢求再续前缘,只是用尽残魂的最后能量,将属于隋朝的记忆还给了小蔓——那个与她有着灵魂羁绊的转世。她希望小蔓能明白,她与顾十七的缘分,早已跨越了千年,这份爱,值得被好好珍惜。
“老公……”
一声轻唤从身旁传来,顾十七猛地抬头,只见林小蔓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清澈懵懂,而是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深邃与温柔,那是属于独孤伽罗的记忆,与林小蔓的灵魂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小蔓,你醒了!”顾十七连忙擦干眼泪,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哽咽。
林小蔓看着他通红的眼眶,轻轻抬手,拭去他眼角残留的泪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那笑容里,有林小蔓的纯真,也有独孤伽罗的温婉:“十七,我都记起来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我记起了长安的宫墙,记起了开皇年间的炊烟,记起了你牵着我的手,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十七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林小蔓,仿佛抱住了跨越千年的时光,抱住了两份沉甸甸的爱意。“对不起,小蔓,让你受苦了。”
“不苦。”林小蔓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说道,“伽罗姐姐用她的残魂,给了我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她让我知道,我们的爱,不是一时的心动,而是历经千年的坚守与期盼。”
她抬起头,看着顾十七的眼睛,眼神坚定而认真:“十七,伽罗姐姐说,她消散了,却也永远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我们要带着她的祝福,好好生活,不辜负她的牺牲,不辜负这份跨越千年的情谊。”
顾十七重重地点头,将林小蔓抱得更紧了。他知道,伽罗没有真正离开,她化作了一份永恒的记忆,融入了他与小蔓的生命里,守护着他们未来的每一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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