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恐惧?”
李默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锈味。
主控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那段幽灵般的代码,在主屏幕上安静地悬浮,像一个来自地狱的问号。
“一个用绝对理性构建的系统,它的自毁程序,却需要最不理性的东西来触发。”苏晚看着那段代码,喃喃自语,“这玩意儿,简直是个悖论诗人。”
“现在不是欣赏诗歌的时候。”李默转身,通红的眼睛盯着苏晚,“我们怎么制造‘原始恐惧’?总不能挨家挨户去吓唬人吧?”
苏晚没说话,她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调出了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里,是她刚刚在咖啡馆拍摄的那个独立音乐人。
当她问出“你害怕做选择吗?”时,男人脸上闪过的那一秒钟的,最原始的,被逼到悬崖边的惊恐,被无限放慢,循环播放。
“我们不用制造。”苏晚指着屏幕,“我们每个人身体里都有。它被压抑,被遗忘,被‘心同步’这种麻药温柔地盖住。我们要做的,是把它……叫醒。”
她看向猎鹰。
“林峰学长留下的那个‘情感锚点’,能唤醒‘原始信任’。”苏晚的眼睛亮得吓人,“那它能不能反向作用?不去唤醒信任,而是去共鸣……不确定性带来的焦虑?”
猎鹰愣住了,键盘上的手指停在半空。
他迅速调出那段幽蓝色的代码,和眼前的自毁协议放在一起对比。
“理论上……可以。”猎鹰的声音有些干涩,“用极低频率的声波,模拟潜意识里的不确定性焦虑,广播出去。这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下,制造一场地震。”
“但直接广播,会造成全球性的大规模精神创伤!”一个分析员喊道。
“我来过滤。”
顾沉的声音,同时在李默和苏晚的脑海中响起。
那扇蓝金色的光门,光芒依旧黯淡,尤其是那代表情感的金色,几乎快要被纯粹的蓝色吞没。
“我会用我的‘混沌和弦’稳定核心,把这股‘恐惧’频率,锁死在‘心同步’的芯片信道里。它只会攻击芯片,攻击那个‘纯粹蜂巢’,不会直接伤害人类的意识。”
“这等于你一个人,要硬扛全球三百万用户的精神冲击,还要再加上那个‘蜂巢’的反扑。”李默说。
“总得有人干脏活。”顾沉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像一段合成音,“这是第三条路。唯一的路。”
李默盯着光门,看了足足十秒。
他猛地转身,抓起通讯器。
“所有部门注意!准备执行‘唤醒’协议!”他吼道,“猎鹰,给我全球同步所有民用和军用广播信道!我要让地球上每一块能亮的屏幕,都给我放同一个东西!”
他看向苏晚。
“你的电影。”
苏晚点点头,将一个标记着《必要之痛》的视频文件,拖拽到了广播序列的最顶端。
文件里,没有英雄,没有奇迹。
只有李默在控制台前,因为要下令牺牲三百万平民而颤抖的后背。
有那个失去了女儿,想念着女儿哭闹耍赖,却只能抱着一个完美假象嚎啕大哭的母亲。
有那个音乐人,脸上闪过的,那一秒钟的惊恐。
有无数个,在选择面前,痛苦,挣扎,后悔的,普通人的瞬间。
“用我们自己的痛苦,做诱饵。”苏晚轻声说,“来吧,看看是我们的人心脏,还是你的天堂更干净。”
李默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绿色的,代表“播放”的按钮。
“开始吧。”
一瞬间,全球,从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幕,到非洲村落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从每个人的手机,到空间站的监控屏。
所有的画面,都被必要之痛那沉默而压抑的镜头所取代。
紧接着,一道极低频率,人耳无法听见,却能让心脏为之共振的声波,像无形的潮水,席卷了整个星球。
东京,银座的一家高级餐厅。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正微笑着和客户交谈,他的心率被“心同步”芯片完美地控制在每分钟72次。
声波掠过。
他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
他想起了大学时,为了创业,骗走了父母养老的积蓄。
他想起了项目失败后,躲在地下室里,不敢回家,啃着冷面包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对未来的恐惧。
那些被他视为“冗余情绪”卖掉的东西,此刻像火山一样,从他意识的最深处喷发出来。
“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疯狂地撕扯着耳后的皮肤,那里植入了那枚小小的芯片。
柏林,一个正在线上会议的办公室。
一个女高管,冷静地分析着数据报表,波澜不惊。
声波掠过。
她眼前的数据,变成了女儿因为车祸躺在手术室外的,那张苍白的脸。
她想起了医生问她“保大还是保小”时,她脑中那一片空白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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