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荒谬。自从刚才第一次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但那三个字带来的冲击太大，成熟的自我保护机制时隔数月再次启动，他的世界好像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蜂鸣音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大，逐渐掩盖了兄长干涩而低沉的叙述。
叶逸辰看着那张和他太相似的脸，思绪开始无意识地乱飘，好像魂魄从这具身体中抽离出来，飘向内心更深处，试图在回忆里找到些更轻松的东西来覆盖掉刚才听到的内容。
他想起他曾经和凌允辰一起盖沙煲，旁边用树枝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他想起他用芥末假装抹茶夹心骗凌允辰吃，对方尝了一口后一副大脑宕机的模样，而他在旁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想起他受伤后回到房间，凌允辰一边轻柔地替他上药，上着上着眼泪就往下落，反倒要他去安抚对方；他离开家后，家门口总无端多出很多快递盒，通常是衣服鞋子，或者一些零食。随着自己生长发育，每年到手的衣物尺码也越来越大，一件又一件。
他想起每个月定时到账的生活费、逢年过节从未缺席的礼物、字字真切的生日贺卡。
凌允辰的确做过伤害他的事，叶逸辰也的确曾怨恨他。但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早已超过了“弥补”的范畴。
凌允辰是个好哥哥。从始至终都是。
叶逸辰微微敛目，将手向身边探去，抓住了叶灼枫的手。
叶灼枫自己内心也乱得发慌。他从来没有想过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他更不敢去想叶逸辰现在的心理状态是什么样的。他只感受到对方的指尖越来越凉，用力得几乎让他有点疼。他没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稳稳地笼住他的手，试图把自己手心的温度和支持更多传递给他。
凌允辰停止了叙述，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叶逸辰：“逸辰……你还好吗？”
他这句话像是点下了播放键，叶逸辰看见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夜家兄妹和唐千昱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自己，手中也传来一阵痒意——是叶灼枫挠了挠他的手心。
叶逸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魂魄再次回归了身体，失控的感觉逐渐消失。他轻咳一声以确认自己对声带还有掌握权：“我……我没事。”
眼前几人又齐刷刷露出了“怎么可能没事”的表情，尤其是身边的叶灼枫，明显已经开始措辞安慰他的话。
叶逸辰仔细想了想，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夜念锦：“……？辰哥？”
唐千昱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夜寻卿一脸担忧地和凌允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不是刺激太大，傻了吧？
凌允辰很轻地摇了摇头，以眼神回以：不知道，再看看。
叶灼枫也担心得要命，下一秒就听叶逸辰勉强忍着笑开口：“不对啊，那我们俩现在算什么关系？我是你爸爸？”
凌允辰：“？”
叶灼枫：“？”
夜寻卿：“？”
夜念锦：“？”
唐千昱：“？”
叶逸辰越想越有道理：“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克隆，那我应该算你爹对吧？”
“对个球啊！死小子——”
凌允辰白担心他，气得撸起袖子就想揍他，叶逸辰更放肆地笑了起来，躲在叶灼枫身后：“小天使救我救我！”
“诶诶诶。”
夜寻卿无奈地挡住凌允辰的手，喊了停，一面看向叶逸辰：“你真没事吧？不是刺激太强脑子伤了吧？”
“我没事啊。”叶逸辰耸了耸肩，“你仔细想想，他刚刚说的这些，中心思想无非是：第一，他背后那个神秘人指示他去做了一系列事情；二，他是我的克隆人……或者我是他的也说不定。对吧？”
夜寻卿点了点头，不知道他想说明什么。
“这两件事都是过去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没什么影响。如果说知道我和凌越的关系这一点还有点影响，知道我哥是我的克隆人什么的……某种意义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叶逸辰认真跟他们分析，“不管是双胞胎还是别的，我们俩都是这个世界上血脉最近的人。说真的，我没那么在乎这一点。我就认定你是我哥了。你们与其安慰我，不如安慰他——他三年前就知道这一点，还没有人陪着，肯定比我崩溃多了，对吧？”
夜寻卿总觉得这话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但还是将关切的目光投向凌允辰，对方一脸恶寒：“别。我也没事，我早没事了。不用安慰。”
夜寻卿故意摆出一副圣母抹眼泪的姿态：“我可怜的子澈弟弟啊~你怎么~这么凄惨啊~”
“卧槽夜寻卿你离我远点！发什么疯！！！夜念锦你管管你哥——”
“诶，阿锦，慢点……别摔了。”
叶逸辰笑了一声，叶灼枫感觉到他的手温度渐渐上升，也不再发抖，终于松了口气。趁夜寻卿一脸犯贱似的去假意安抚凌允辰，他小声问叶逸辰：“真没事？”
叶逸辰的笑意卡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真没事是假的，但如果事实如此，也只能接受了。我哥比我早三年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改变他对我的态度；而我现在知道了，也不会改变我对他的看法。”
叶灼枫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你们没做错任何事情。”
“……是啊。”
叶逸辰的目光转向打打闹闹的夜寻卿和凌允辰，他怎么会看不出一向沉稳要脸的死党这般演戏是为了让他轻松一些。再加上三年来替他将这些黑暗与伤害死死挡在外面的兄长、始终坚定护他爱他与他并肩同行的恋人，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也不再畏惧去面对这些肮脏的真相，更知道什么于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夜寻卿和凌允辰闹了一阵，回到了座位上，夜念锦和唐千昱对视一眼，唐千昱看向凌允辰，问：“现在我们知道了你这些年行动背后是有人指点，我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我想知道他对你们几个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你在其中——又出力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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