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三猛摇头，“那可不成。一来官府不让，二来寺里不养闲人。除非是有些能力的，才会被寺中破例收纳。”
“比如识文断字的，寺中可以给个文书执事。若是通武术有勇力的，寺中可以收为护法武僧。再或者那些熟手匠人，也有寺中‘作头’收留。”
“普通流民嘛，那是不可能收留的。就是我刚才说的火工，也需要有乡人作保，才能纳二两银子保金，到寺里充当杂役。”
“而且，他们可没有工钱，多被咱本地贫户占据，哪轮得到流民……”
林雨竹听得惊讶，直呼大开眼界。也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为何山中流民百万了。
敢情当初他们受灾时，官府不管、乡绅不理、就连最讲慈悲的寺庙也不收留。
他们的出路也就只有三种：要么逃往深山恳荒，要么卖身为奴隶，要么沦为乞丐。
人命贱如草芥！
林大湖和梅老三，要去县城也得找镇官开路引，需要些时间，正好林雨竹便去看看梅家人。
既然来了镇上，不打个照面，人家容易挑理。尤其是孙梅芳，她和孙家有远亲，说不定侧面能打听些消息哩。
林大湖、梅老三出去办事，梅氏只得留守铺子。
好在林雨竹也不是第一次去，自然是认得门户。
到了梅家，只童婆子和孙梅芳在家，婆媳俩很是热情招待。毕竟她可不是空手登门，提了十斤野猪肉、三斤野菜呢。
孙梅芳精明，知道林雨竹不会闲的没事来串门，主动说起了一些肖家的八卦。
“竹妹妹，你早就该来镇上，可错过了不少新鲜事儿。”她见林雨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由得微笑起来，“前几日我姨婆来串门。”
“她老人家就感叹，‘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呐！’，我就问是怎么个茬儿，原来是那肖秀才，终究还是被孙家招为女婿了。”
林雨竹本来都快忘记这个“前夫哥”了，被她这么一提，顿时想起曾经在肖家的种种，不由得脸都黑了。
却听孙梅芳继续八卦，“本来嘛，竹妹妹上次去孙家闹过一次，这事应该黄了。奈何，那肖秀才真是个有能耐的，日常月考总能获得优等。”
“这也就罢了，几日前县学岁考，再想不到这家伙名列前三。恰好县学有两名廪膳生贡了太学，因此补了肖秀才和我族兄。”
“啧啧，或许竹妹妹不知，这廪膳生在县学可只有二十名，每月能领一担米嘞。我姨婆说，‘老爷见姓肖的这等厉害，便仍认前诺，要招他为婿。’”
孙梅芳看了林雨竹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感叹道：“就这么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肖老儿、朱婆子、肖家丫头又翻身了。”
林雨竹倒不后悔和离，只是也有些感叹，肖卓到底有天赋，竟然靠自己的本事就咸鱼翻生了，“那也是的，都做亲了，再使唤他爹娘就不好了。”
孙梅芳赞同的点头，有些唏嘘，“哎，肖老儿如今被安排到望夫桥做庄头，朱婆子成了内宅嬷嬷，手下有十几个小丫头供她使唤。”
“就连肖家丫头，如今也不再服侍七娘子，有了小姐作派，反得了个贴身丫头伺候她嘞！”
林雨竹听得惊讶，“孙老爷这么提拔肖家，那姨婆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吧？”
孙梅芳一拍巴掌，有些咬牙切齿，“可不是嘛！本来朱婆子就看我姨婆不顺眼，后来也不知道哪个恶毒婆子为了讨好，在她面前上眼药儿。”
“我姨婆在菜园的活儿被除了，连带着我爹都被七管事叫去数落了一顿好的，你说说这世道，上哪儿说理去？”
孙梅芳说到这里，眨眨眼望着林雨竹。
她说这些，自然不是只为八卦。
一来，她以为林雨竹上门有事相求，先把贾姨婆被赶出孙家的事说了，也就把门堵上了。
毕竟她唯一的价值，也就是孙家的远亲。她自然以为林雨竹有事的话，肯定看的是这层关系。
二来，贾姨婆丢了差事，家里没了进项，起因也是当初替林雨竹出主意、办事。
如今的林家可过得不错，起码那林记山货行的买卖，前阵子可是太好了。梅老三竟然破天荒的拿了六两银子，交给了婆母家用！
梅老三不过是铺子里的伙计，虽然看在两家有亲，加上谢东家的脸面，给了五百文的月钱。
只是，他才做了两、三个月，哪里会忽然间有这么大进项？虽然梅老三不肯说，但孙梅芳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林家的铺子赚了大银子，额外给的花红、酒钱！
孙梅芳就有些眼馋了。梅老头和梅老大、梅老二两兄弟在码头做力工，每日九十文钱，要被码头抽十文落地税。
还要被脚行分走二十文保护费。能拿回家的不过六十文而已。
林家赚了大银子，能不能提携下梅家？
再不济，她既然听到信儿了，不说想办法给些补偿，起码也得念念情面，提些礼物看看贾姨婆。
林雨竹深深看了她一眼，哪不明白她的小心思？
她略微沉吟便笑道：“大嫂子，说起来我这回登门，还真有点事想麻烦梅家。你也知道，我盘了谢东家的香烛铺，改做了山货行。”
“原来我只想小打小闹，替家里添个营生，补贴些米粮。没想到无意中结识了土司民，从他们那倒腾出不少山货来。”
“一不小心搞大了，你说是不是有点意思？”
孙梅芳听得眼睛一亮，就知道自己所求有门，一合巴掌便笑，“果真竹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可真有点意思。你竟能和土蛮——呃，土司民结识。”
林雨竹也不理会她对土家人的蔑称，“买卖大了吧，也有些麻烦，比如说这镇上到底不如县里有钱人多，我就想去县城开个铺面。”
“另外呢，日常来往走货，也需要信得过的底实人监管不是？”林雨竹瞥了眼孙梅芳，见她满脸激动便继续笑道：“大嫂子，你看梅家两位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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