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吴充仪又往外递了什么消息，还是单纯巧合，总之这晚，林威还真又传话进来了。
与上次一样，这回，他也让林婵帮忙，让陛下别太过多清查到吴家头上。
这回林威倒是委婉不少，没有明说吴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只隐晦表示，林氏走到今日，吴家也是立了功的，不可亏待了有功之人。
值得林威特地来信提醒，看得出来，两家利益纠葛颇深了。
大约也是个试探吧……若她现在说的话有用，之后，或许就是林威自己出面保其余人了。
思量着，林婵再度叠起信来，用过晚膳后，便带上自己煮的一些花茶，去前头寻萧晏川了。
也不知为何，回回这般凑巧，林婵今日过去，又恰巧碰见了叶礼。
后者显然也几分惊讶，不过短暂愣神后，便如此前一样神色如常地问安行礼。
他起身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向跟在林婵身后的阿玉。
林婵眸光轻闪，忙将阿玉推了出来：“叶郎将，夜路难行，让阿玉送送你吧。”
夜色朦朦胧胧，衬得他一身气质越发出尘，仿佛白鹭展羽。
阿玉心中吃惊，不解林婵何意，但见她向自己使眼色，阿玉还是懵懵懂懂应是。
叶礼认出这是那日迷路的异族宫女，正好，他心中……也的确有些疑问，是以并未推辞，温言谢过了林婵好意。
阿玉便跟在叶礼后头走了，原先被指去跟随他的内宦们，也都颇有眼色地寻了个借口告退离开。
林婵几分满意地看着二人走远了，这才往书房里去。
这会儿，萧晏川竟是在内间的坐榻上，仍摆弄着几上棋盘的一副残局。
看起来，似乎方才叶礼逗留在此，正是陪着萧晏川在下棋。
林婵轻手轻脚入内，见他眼皮未动，专心致志地看着棋局，不由轻咳一声，试图吸引他注意。
然萧晏川依旧专心摆弄着棋子。
指间黑子衬得执棋之手玉白修洁，浓长睫羽衬得凤眸凌厉华贵，只是坐在那儿，便衬得满室华光。
林婵爱看他认真的模样，却不爱看他认真到故意忽视自己的样子。
她眉头轻拧，疑心他是不是凭着出色耳力听到了自己与叶礼的对话，明明是没什么的，不过……
他大约又会乱吃飞醋。
想自己这半月整日起早贪黑地练舞，为他准备什么惊喜回报，他倒是又吃这乱七八糟的醋……林婵半是赌气半是逗弄，旋身便走，口中故意念着：
“原来陛下在忙啊……那臣妾还是去与叶郎君叙叙旧，商讨商讨阿玉的去处……啊！”
她蓦地被往后带去，天旋地转间，身后一硌，她被半压半抱着按在坐榻上。
林婵看着近在咫尺的几分阴沉的俊颜，露出得逞笑意：“陛下舍得理臣妾了？”
萧晏川轻哼，低一点头，语中带了微妙不快：“又碰着叶礼了？”
他笑得莫名：“阿婵拢共来寻孤两回，回回都能碰见他，有时孤真疑心，阿婵到底是不是真心来见孤的。”
林婵暗戳戳骂他有病，明明他自己这么晚还待在前头书房的次数，也就这么几次，让她碰见……那还不是他太能忙了！
“陛下要是不信臣妾，臣妾再不来就是了。”林婵别过脸，口中委屈，手上却无比大胆放肆地推他，“臣妾伤心了，臣妾这回真要走了！”
萧晏川观她眸中隐隐含泪，秀眉微蹙，好像真的万分委屈似的；可他又分明瞧见，她一边假意嘤嘤，一边又一眼一眼地偷瞧自己，眸中水雾下藏着几多狡黠。
他轻笑一声，竟真抽身站起，负手侧身睨她：“既如此，孤不逼你，你走吧。”
正演得起劲的林婵一呆：？
不对。
她犹疑着支起身子，试探问他：“……真的？”
萧晏川浓长睫羽轻撩，投来摄人心魄的一眼：“君无戏言。”
林婵尚不可置信，但因前头演得太真，她也不想在这时反悔失言，于是慢吞吞地从坐榻上站起，磨蹭望他：
“陛下……真的就这么让臣妾走了？”
萧晏川心中忍笑，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淡模样：“嗯。”
林婵盯着他的脸瞧来瞧去，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应对起来真是好麻烦。
她只能凭着往日相处的习惯，猜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这个意思。
可今日又情况特殊地是与叶礼相关，这个小心眼的人……会不会真的为此生气了？
林婵心中摸不准，行动上，便走得格外慢，一步三回头地回眸看他，脸上仿佛刻着三个大字：
挽留我！
萧晏川懒懒抱臂，看戏似的悠哉回望，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林婵默默咬牙：他好可恶！
如此无声僵持着，她都磨蹭到隔出内外的山水大插屏处了。林婵到底有所不甘，又偷偷回眸一眼。
恰与那双漆沉凤眸对视。
林婵心中一跳，连忙转过头。
走是不可能走，但现在要她服软……她又不太甘心。
林婵立在那里纠结了半晌，纠结到萧晏川都忍不住出声催促她：
“不是要走吗，怎么站着了？”
随后，他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萧晏川眉心一拧：“顺了你的心意，哭什么？”
趁着背身对他，林婵悄悄掐自己手臂，挤出不少泪花来，开始呜呜：“陛下…陛下定是不喜欢我了，才要赶我走……”
“不是你自己说……”
萧晏川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婵的一阵哭声硬生生打断了。
她仍背对着他而立，但身子微微弓起，两手捂着脸，肩头轻颤，看起来摇摇欲坠，很是伤心。
萧晏川心口微刺，犹豫几息后，终是轻啧一声，向她走去。
他扳过人肩头，叹道：“孤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眼前，林婵双手掩面，却透过指缝看他，眼中有晶莹泪光闪烁，但更多的，是促狭笑意。
不等萧晏川冷脸将她推开，她就已经环住他劲窄腰身，将整个人黏了上去，连声：
“臣妾就知道陛下不舍得，陛下肯定最喜欢臣妾了，为了陛下心意，臣妾不走了！”
她小嘴嘚吧嘚吧说得飞快，硬是将萧晏川说得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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